写下:“那阵确实是道神迹,‘剑藏’能规整地排布其中。但本质和十七本剑经摞在一起没有区别——我们都知道里面有某种共性的规律,重要的是它埋得太深,‘剑藏’二百年来,不就是在挖掘吗。”
“明天翻翻箱柜,得给天衢讲清楚。”
“天衢送的心珀挂坠好像很有意思,有空研究研究。”
这样的观点持续了五次会面,裴液不知道这五次会面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争论,柏天衢付出了多少努力,总之在这次结束后的记录里,老人写了笔墨严肃的很长一段。
“‘令阵活过来’.‘一具生灵的身体,总是自洽的’.”
“.”
“.但仍然需要证明,人足以从中体悟到那种灵性.而且不太对了,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事情?天衢认识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而后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当面争论,记事本中开始出现老人列出的一个个待看待引的书目,那些日子,他肉眼可见地完全投入进和柏天衢的交谈中。
“不行。”迟鉴宗最终再次写到,笔锋很坚定。
“还是不行,没有人能在【唤剑章】中做这种体悟,那也依然不是人类能够到的深度——其实我认为‘整合’这個环节根本不能在人的心海完成,‘一’必须是先从它们中整合出来,人才能加以感受。”
“天衢走得歪了。”很严肃的落笔。
往后的笔墨一下少了很多,但从简单的几行中仍能看出,迟鉴宗不是不再关心这件事,而是近乎没有精力和心情来记录了,浓重的压抑透过笔锋传达出来。
“很少见天衢气得跟我发这么大的火但我确实不能认同他。”
“人老了就容易伤心。”
中间忽然插入一条关于张梅卿的记录,仿佛一刹那的轻松——“梅卿要我给他设计个鸟,感情真好啊,哈哈。”
“最近没时间,十天后再画图吧。”
但仅仅在五天后,一张信笺就夹在了这册记事本中。
来自柏天衢。
“迟师叔,我们梦想中的‘崆峒剑’就如海底之真金,虽知其必然存在,但水中光暗,幽迷不见,谁也摸不到它。如今,山水剑阵之于‘剑藏’是一向上的跃升,‘活性’之于山水剑阵又是一明确的浮现.然而你仍不愿意相信,它已在可以被人触及的深度。
我想了很久,决定在这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告诉你我最真切的心语。
你是对的。
它只是从毫无联系的散乱变成了一团幽蒙,我们还是看不清它。
但,我们还有一次令它更加清晰、脱胎换骨的机会。
没有人同意,但我想告诉你。
因为你的余生是为了剑藏,我的也是。
语不传六耳,今夜请至‘挂天帘’后崖一会。”
大片的撕毁。
浓乱的墨痕一定是洇湿了数张纸页,不知什么样的消息能令一位玄门失态至斯,但可以确定的是,柏天衢依然没能说服他。
在最终的打算向其揭示后,老人变得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拒斥和愤怒,但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显露出来,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直到最后一张短笺抵达。
“那别过了.迟师叔。您放心,我们会做好一切的。”
往后的记事本还有将近一小半的篇幅,但全是空白了。
显然不是在那一年之后,老人就丢掉了这个习惯,而是从那以后,这个需要时时做笔记的老人就已经不在了。
室中沉寂良久,裴液忽然一个冷悚,翻向旁边列满书信的柜子。
是有一个扣子留下的,张梅卿向迟鉴宗请求过一次炼器,为了跟妻子炫耀是自己独立完成,他做得很是悄悄.这件事同样不传六耳!
取代了迟鉴宗的“大司山”,在面对前来重提此事的张梅卿,应当露出破绽才对!
老人和晚辈的口耳交流,冒充者根本不会知道张梅卿要什么!
凝眸中,裴液翻出了一封来自张梅卿的短笺。
是一枚谢笺,正是在提出请求的十天之后,在柏天衢发来最后一句话的三天之后。
“迟师叔水平还是这么高!实在感激——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下回给您带好东西!”
那个随和可亲的老人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男子的喜悦溢于言表。
甚至在三年之后,他都没发现自己敬仰的前辈换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