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三人一时皆是不作声,气氛有一丝僵硬,好在鹃姨及时进来。她一如既往带了含暖微笑,实则心内深笃,看她目下一抹青痕就知道,昨夜恐怕也是不眠罢。
“当心烫了手。”她抢下师父手里的水壶,温柔说道:“这些事,还是我来罢。”
一泡是洗茶喝不得却已有悠远甘醇的茶香飘散而来,氤氲满室,较其他的茶似乎更浓烈霸道一些,师父说:“师兄总做些不是时宜的事来。天寒地冻,我这里并不差你巴巴送这些茶来。”
他在座上也是讪讪一笑,“是你平素也不说明需要些什么,这山中到底供给不足。我一早说过,不如你这一家搬到我那里,相互有个照应。你也知道,我那屋子多是空着的。”
凤凰单枞二泡方成,香气醇厚如兰,茶汤清澈亮黄,师父接下鹃姨奉上散着如丝热气的茶,呷一口,赞道:“茶是好茶,味浓了一些。”又对陆逸明说道:“师兄不也在这里住过十几二十年,现在倒派起这里的不是了。再说,我这双眼幼时得疾,城中风沙又盛,师兄也是知道的,却偏属师兄那里沙尘最多。”
我一惊,猛然听到师伯如聩地质问,“你对你师父胡诌了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刺耳的力道,双膝触地那一刹那,心底几欲看轻自己。到底是谁造就了这场混乱?到底是谁对,又是谁错?
眼看师父神情平淡如同万事不知,寻她保靠已是没有意义了。终归是我撞破再先,承禀在后,她这会若说什么反倒落了人话柄,眼下我进退维谷。
我咬着唇一句话不想说,也不屑说什么,到头来这屋子那个负了一身恩怨情债的人并不是我,何须辩解什么?自己只不过是一叶全无根茎的飘萍,毫无抵御地投身到这一场漩涡中来了。
膝盖尖在硬冷的地上磨着,就差一点布料还未磨穿了,师父才肯出句话,“原来师兄这趟是兴师问罪来了。”
“……观应”师伯对师父始终服软,永无理由永无根据,何况这次他理亏。
“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师兄,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娶她,偏房也不行,否则从此以后你我各人自扫门前雪。”师父轻言慢语,却带着丝丝冷意,“我自问没有这个担待,毁我爹的清誉,让他老人家于九泉之下仍不得安生。”
“放心,我从未想过要娶她。”师伯听罢慢条斯理说道,自若依然,“我有我的打算。不过她终归是我的人,师妹明白的道理看来你几位徒儿并不明白。”
他说完蔑了俯身地上的我一眼,别有深意的目光如根根芒刺划破我的脸庞,刺痛我的肢体。听了他的话,心还来不及错愕先是猛得一酸,眼泪总是将落未落。
我们的命,本就不是我们自己的。别说希求永生安好,就是但求明日也是不能够的,没有前路没有蹊径。梅是,我是,四哥覃夕亦是。
有时不经意听说,似乎谁家的弟子没了,总能勾起我对死这件事的最末一点点恐惧,不知哪日就临到自己了。师父往往兜埋下这些消息,可那是天性,是师父训练得再好也消除不去的。
如今我更怕欲壑难填的人心,难为四哥羡慕过若风一了百了。
我登然站起,并不抬眼,垂手皓首,稳住了心神说:“师伯的话,月儿听得真切。从今往后,陆公馆……月儿无事便不踏足了。”
他面容阴戾,仍是不满,轻哼一声,“另一个呢?你保管得了自己,保管不了他人。”
逼人太甚!
还不及我再开口,师父叩了下桌,她手指上一只幼弱的翡翠戒指与茶洗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的徒弟,自然由我来管。即便我懒于管,还有素鹃。师兄在自家的公馆上运筹帷幄就好,我们这一家的事也不必师兄太过僭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师父骤然拔声,她再好的涵养也是怒了。
“滚!”师伯将一腔怒火转嫁到我头上,他这一声骇得吓人,我冷冷还他一眼硬忍着泪意转身就走。
是鹃姨拉了我让我稍待,不动声色为师伯添了茶后却当着他的面平静对我说道:“下去吧,去把四儿找回来。有些事,错过了焉知非福。”
我微咽看一眼师父,她冲我微微颔首再不说话,便忍了向目视前方,并无表情的师伯示了下意再退身而去。
出了门外,我拿袖子死命地按住迷蒙的眼眶,如逢大赦。
再待着,我怕是要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