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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蒙头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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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难了。

    “上当了!”他突然省悟。

    这里是荒郊野外,这种时分不太可能有女人活动,叫救命;就不可能是江湖女人。方一平刚走不久,很可能他在途中发现了情况,亭子高又有月光,远望一目了然,所以他回头来表演这一手,模仿一声女人尖叫太容易了。

    阴沟里翻船,他啼笑皆非。“你逃不了的!”他只好自我安慰。

    枝叶拂动,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抄来。

    “公子!”是王道的声音。

    “有什么发现没有?”韦烈迫不及待地问。

    “一只鸟!”洪流回答。

    “什么一只鸟?”韦烈愕然。

    “让我来说吧!”王道接过了话,他是唯恐没机会弄舌:“我跟洪流是各据一个方位,听到女人喊救命之声便不约而同;地奔向同一地点,不见人影,又听到男人的怪叫声,不是瞎吹,只要发出声音,没东西能逃过我的眼,可是作怪,居然不见半丝影子”

    “长话短说!”洪流模仿韦烈的口吻。

    “哼!”王道白了洪流一眼:“我不个邪,竖起耳朵放亮眼,接着是第二次怪声,被我逮到了,是一只扁毛畜牲鹦鹉停在树上,我正要对它,它却飞了那头狐狸呢?是不是溜了?”

    “不错,是我太大意!”韦烈心里觉得很窝囊。

    “公子,我们都上了当,那只鹦鹉是人养的。”

    “人能生出鸟来?”洪流有机会还是要顶王道一句。

    “洪流,别故意找碴,你不开口人不会当你哑巴。”王道当然是口不饶人,反正两个人是斗成习惯了。

    韦烈深深想了想,沉声道:“我现在立刻回客栈,你两个再在附近一带仔细查探一下,也许能打到什么线索,‘梅花剑客’方一平也是主要对象,只查,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有什么发现马上通知我!”

    “是!”王道与洪流齐声答应。

    韦烈进城回到客栈已是四更天,他是越屋而入的。他先回到自己房里略事理事了一下身上的衣着,然后急急到司马茜的房间,房门是虚掩的,门窗透出灯光,他轻轻敲了敲:“紫娘,我回来了!”

    房里没应声。

    他忽然觉得不对,现在是四更天,正是好梦之酣之时,女人住店,没有睡觉不拴上房门的,难道她出去了?想起她诱杀好色之徒的故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希望她不再任性胡来才好他推开房门。

    房里是空的,床上没人,但被褥很凌乱,像刚刚有入睡过,床头还搭着衣裙,这可怪了,她不会穿内衣出门?

    “紫娘!”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动静。

    房里有马桶,她不可能到外面去如厕

    他木立着发愣。脚步声起,倏忽便到了门外,房门没关。

    韦烈目光一抬,傻了,来的竟然会是司马茜的父亲司马长啸。这绝不是偶然,似乎是一种安排。

    司马长啸进房,反手拴上房门,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用锐利如鹰的目光在房里扫瞄一眼,然后定在韦烈的脸:上,那目光简直可以杀人。

    “人呢?”声调不高,但严厉得令人心惊。

    “司马姑娘吗?”韦烈竭力镇静:“不知道!”

    “不知道?”三个字分成三段说出。

    “是不知道,晚辈刚回店。”

    “床上有人睡过,床头有衣裙,怎么说?”

    “晚辈进房时就这样子。”

    “现在什么时辰,你进我女儿的房?”

    “晚辈只是”

    “韦烈!”司马长啸的老脸阵阵扭曲,好一会才接下去:“你去了迎春院那种脏地方,玩乐够了又回来找这忤逆丫头,你还算人吗?你安的是什么心?韦烈,‘枯木’怎会收你这禽兽不如的传人?”

    韦烈有一种全身要爆裂的感觉,这真是有口难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对方怎如自己去了迎春院?

    对了,方一平与“花间狐”是一道的,这圈套是他俩的设计,不然司马长啸怎会这么巧适时而至,一时之间恨得牙齿发痒。他以超人的自制力使自己冷静,现在必须解决问题,不是以后的,而是眼前的。

    “韦烈,你自己说,你该杀吗?”眼里随之射出栗人的杀光,天下第一剑手,这句话是相当够份量的。

    现在,韦烈面临极大的抉择,他突然想到了几件事:第一,他是司马茜的父亲,而司马茜是小青的影子,如果动了剑,就必须分出生死胜负,要是自己不幸,成了罪有应得,臭名千古,要是对方输了,将是不了之局。

    第二,上次碰面时,自己道出师承,他说了句“冤孽”表情也怪异,虽然不明原因,但他与恩师之间有某种牵缠是无疑义的,如果贸然兵戎相见,可能铸成憾事。

    第三,路遥是小青的舅舅,也等于自己的舅舅,而他与凌云山庄似有很深的怨隙,在情况未明之前,撕破脸动手也是不智之举。

    第四,司马茜现在可以说下落不明,而这场风波显然是方-一平挑起的,如果自己不隐忍克制,势将演变成亲痛仇快之局,让为恶者得其所哉。

    可是,他肯听解释吗?

    “韦烈,说话!”司马长啸似已按捺不住。

    “庄主肯听晚辈一句话吗?”

    “事实俱在,不必多言。”

    “以庄主的声望地位不怕铸错?”

    “你还敢教训老夫?”司马长啸暴怒。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拔剑,否则你没机会!”这可不是夸大,天下第一剑手当然有其超卓的能耐,成名绝不是幸致的。

    一句话激发了韦烈勉强压抑的豪情,既然无法避免又何必要逃避,身为武士有所不为亦有所为,于是,他挺了挺胸,眼里泛出湛然神光。

    “庄主,此地妥当吗?”

    “能挥剑斗室无妨。”

    “庄主乃是剑道中的泰山北斗,而晚辈只是江湖小卒,即使毁在庄主剑下虽败犹荣,纵死无憾,而庄主不一样”以下的话没说出口,但已十分明显,天下第一剑手如有失闪便一切算完,绝对输不起。

    “说下去!”司马长啸已然憬悟到话中之意,但以他的身份,绝不能妥协,要是传扬开去,结果是一样。

    “选一个清静无人之处,可以各尽所能。”

    “你想藉机脱身?”

    “那就不配作‘枯木’的弟子!”这句话可谓之豪气干云,慷慨激昂,完全一副英雄本色,相当感人。

    提到“枯木”二字,司马长啸老脸变了变,但他终于点了点头。

    将近五更。

    冷月照着寂寂的荒郊。

    两条人影对峙,投影拉得很长。

    “韦烈,在你还能开口之前有什么话要说?”人物之所以为人物就是如此,在生死对决之前依然保持风度,脸不现恶相,口不出恶声。

    “只有两句话。”

    “说!”

    “尽快追查令千金的下落,注意提防方一平那只狼。”两句话,真的就是两句,干净利落,没半个废字。

    司马长啸显然心为之动,但他不想再开口,人,绝对相信亲眼所看到的,纵然是假象也不愿深入探究。

    韦烈先拔剑出鞘,这是礼貌,因为他是晚辈。

    司马长啸也徐徐抽剑。

    两支剑在将沉的月光下闪耀出肃杀的冷芒。

    一个是当今武林剑道中的泰山北斗。

    一个是江湖上大绽光芒的新慧星。

    究竟鹿死谁手?在人有心安排的鬼计之下龙虎相争,不管结局如何,谁输准赢都是一场悲剧,不只是个人的悲剧,也是武林的悲剧,但态势已经形成无法改变,而且双方都没有去想这问题。当然,在韦烈而言,他是被动的,不管修养有多深,武士的尊严与为人的原则使他无法也不能后退,如果他是方一平者流,那又另当别论。

    凝立对峙。

    在内力不断提升贯注之下,剑芒超过了月光。

    “你先出手!”司马长啸出声,短捷而明了。以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地位,他不能先后生晚辈而出手。

    韦烈不吭声,手中剑轻划了一下,是虚招,象征性地出乒,尽了江湖礼数,也维持了一个名剑手的尊严。

    又是对峙之势。

    现在,是真正决生死定胜负的时刻了,再没什么先后之分。

    韦烈的斗志有如烈日中天,并非为了好勇逞强,而是他非如此不可,如果不把斗志保持在最高状态,势必会影响战力,而司马长啸为了荣誉家声和那口自认是受辱的气,势非要置韦烈于死地不可。

    剑芒搅碎了死寂的空气,也划破凝冻的空间,像雷雨天骤发的闪电,夺人心魄,金刃碰击的声音有如一大把钢片同时掷击石块,密响如连珠,无法计数,但从击挡的感觉上可以判出应该是一十八响。

    韦烈退了一个大步。

    司马长啸原地未移。

    这并不代表韦烈技逊一筹,因为一个心存杀念的与一个无意流血的对手,表现的程度上是有差别的,故而双方的感受便各不相同。

    韦烈是增强了信心,这一个回合告诉他能应付得了。

    司马长啸却是震惊和意外,以他的道行而论,这一击对方不死也得受伤,而事实上对手只是被震退了一步,等于是旗鼓相当,严格地说,他等于吃了瘪,因为年纪与修为他是站在上风,却抢不到风头。

    再次对峙。

    双方心里明白即将到来的将是近乎恐怖的一击。

    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

    如果这时有人旁观,将视为开旷世难逢的眼界。

    有人旁观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第三者已经现身走近,慢慢可以看出是个儒衫飘飘的书生,从姿态看潇洒之至,直如行云流水。紧接着又是两个短装的尾随而来,身材瘦小,直觉的判断是两名书僮。

    韦烈与司马长啸此刻是全神贯注,心无二意,加之来人飘忽如飞絮轻移,无声无闻,所以没有发觉。

    来人止步在两丈之处,后面的两个也到了他身后。

    “住手!”声音清朗之至。

    韦烈与司马长啸霍地分开。

    来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一表非凡四字已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像神话传说中王母娘娘座边的仙童,如果是女人,是人间绝色,他身边的两名书僮也出奇地俊秀,的的确确是造物主的杰作,不知怎么凑在一起的。

    两人都呆了。

    “你是谁?”司马长啸毕竟年长定力强,他先开口。

    “在下王雨。”

    说了等于没说,根本名不见经传。

    “现在何为?”

    “阁下想来便是司马庄主了?”自称王雨的书生不答反应,音清朗如琴声,文绉绉,但却带着很重的川腔,看来是道地的南方人。

    “老夫正是!”司马长啸目芒一闪。

    韦烈心里在想:他是谁?他到底是什么来路?王雨这两个从来没听说过,看样子他不是普通武林人,因为他一口便道出司马长啸的来路,同时现在时近五更,除了有心之人,谁也不会到这荒郊野地来,显然他是有目的的,可惜王道不在身i立,否则以王道江湖门槛之精,一定能够认出对方的来路。

    “韦兄!”王雨的目光偏向韦烈:“小弟找你找得好辛苦,总算把你找到了,你在跟司马庄主切磋剑术?”

    切磋二字,把韦烈与司马长啸拉成了平行。

    韦烈一头的雾水,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唔!”他只好含糊以应。

    “韦兄认得‘梅花剑客’方一平这个人?”

    司马长啸的老眼突然瞪大。

    “认得!”韦烈完全迷糊了,这俊俏书生意在何为?

    “此人心术不正,你要提防。”

    “老弟的意思是”韦烈听得出对方真的是为自己而来,这当中定有文章,虽然素昧生平,但必有其原因,所以将话应话。

    “我明白的说吧,他跟一个叫‘鬼算盘’的老头在设计什么反正不是好事就是,言谈中谈到韦兄你,还有个叫紫娘的女子以及他的老岳丈,我不知道他老岳太是谁,凭他一句‘无毒不丈夫’,便可以证明定是邪恶之行。”

    韦烈的心大为震动,这书生说的绝不是信口之言,方一平为了司马茜而对付自己是本已存在的事实,想不到的一点是他除了与“花间狐’’龙生狼狈为奸之外,又勾搭上了“鬼算盘”冷无忌,而这两个都是出名的邪门人物,方一平的为人可想而知,这叫物以类聚。

    司马长啸的目芒乍放又敛。

    “韦烈,今夜的事并不算完,老夫会再找你。”

    “晚辈随时候教。”

    司马长啸飞闪而去。

    远处传来村鸡报晓之声。

    月亮沉得更低。

    韦烈抱着激奇的心情步近自称叫王雨的书生。

    “朋友到底是”

    “已经报过名了,王雨。”

    “王兄”

    “你刚刚不是叫我老弟吗?不必改口;这很好!”“好!老弟因何而来?”

    “排难解纷,小弟一向以此自任,也以此为乐,在南方道上,朋友们都称我‘多事书生’,出道三年,排解了江湖纠纷不下百件之多。到了洛阳,便听到你韦兄的大名,很想认识一下,不意在垣曲碰巧得知韦兄与司马庄主之间有了误会,所以便跟踪至而,韦兄不见怪吧?”

    “哪里话,在下其实极不愿意与司马庄主动上干戈,一切都是出于无奈,老弟这一化解,在下十分感激。”

    “感激不必,不怪罪就好,照江湖的规矩,个人恩怨是不容许第三者干预的,这件事小弟算做对了。”

    在月光下,远观与近看给人的感受是有程度上的差距的,现在双方渎面相对,更真切,这叫王雨的书生气质极佳,尤其那一双带灵性的眼睛是动人,可以说极富魅力,他说喜欢排难解纷,光凭外表本身就是一种说服力。

    韦烈突发奇想,如果对方与驼峰秘谷的冷玉霜匹配,那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想到冷玉霜,他的心微颤了一下。

    “老弟怎会知道这些内情?”

    “小弟说过是碰巧,当然碰巧也得加上代价。”

    “老弟说的代价怎么解释?”韦烈心中一动。

    “费力气了解状况,花心思决定策略!”

    “啊!”韦烈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凭武力排难是下策,片言解纷才是高招,但要做到这一点,费力气花心思是必然的:“天将破晓,不知老弟下塌何处?”

    “一位父执之家,小弟此番专程到垣曲,便是为了拜访这位父执。”抬头望了望月亮:

    “小弟该告辞了。”

    “能再见吗?”韦烈下意识地感到一阵依依。

    “当然能,小弟在关洛一带有一段日子盘桓。”

    “那就后会有期了!”

    双方抱拳而别。

    韦烈望着“多事书生”王雨主仆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能有机会结交这样的朋友,未赏不是人生一件快事。

    人影已消失,但音容仍在眼前。

    “公子!”飞跃而来的是王道:“刚才的人是谁?”

    “他自称‘多事书生’王雨。”

    “哦!王雨,跟我同宗,什么来路?”

    “不知道,初逢乍见。”

    “多事书生?这外号从没听说过。”

    “是有点古怪,多事就是爱管闲事的意思?”

    “他管什么闲事来了?”

    韦烈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

    王道手扶头想了一阵。

    “管得好,替公子解了围,要是没有他来,公子与司马长啸之间的冲突还真的难以善了,他真是凑巧来的?”

    “应该可信,凭他天生的气质便是个正派人。”

    “看样子公子对他很有好感?”

    “不错,你无妨设法了解一下对方的来龙去脉。”

    “嗨!真是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跑腿包打听的,事情永远干不完!”

    韦烈不理王道的牢骚。

    “关于“花间狐”有什么线索没有?”

    “我去了迎春院!”王道答非所问,这是他生来的毛病,凡事都喜欢故意拐弯抹角,很少正正经经谈一件事。

    “去当寻芳客?”韦烈也有轻松的一面。

    “没兴趣,是去拿回我丢的东西。”

    “你丢了什么东西?”

    “喏!”王道手掌摊开,五粒亮闪闪的珍珠:“我说过这是我留的纪念品,岂能平白便宜了那老鸨。”

    韦烈笑笑,这是王道的本行,并不意外。

    “那耿七妈空欢喜一场。”

    “还有更欢喜的!”

    “怎么说?”

    “这叫误打误掸,我在亭子那边绕了一圈,什么迹象也没有,便折进城,突然想到我的珠子,于是便去拜访迎春院”

    “是拜访,不是偷溜进去?”

    “嘻!说拜访比较好听嘛,我顺利地取回了珠子,趁便转到公子风流过的香妃小院,不是去闻香,是查探,还没到窗边,一阵男人笑声差点吓掉了我的魂,仔细一看,屋檐下挂了一个鹦鹉架,我敢赌咒,那只鹦鹉便是在土丘上愚弄我们让“花间狐”得以脱身的那只”

    韦烈双眼一亮。

    “不必赌咒,绝对是那只没错,谁饲养的?”

    “我猜是“花间狐”饲养的,一个卖春的女人不可能调教出一只能听使唤而又发出男人声音的扁毛畜牲。”

    “嗯!有道理。”韦烈点头。

    “我王道一向不说没道理的话。”

    “可是我们去的时候没发现也没听到声音。”

    “公子,这不简单,没必要的时候藏起来,需要的时候挂出来当警戒,比摆几个高手在那里还管用。”

    “嗯”“有道理!”王道急接-句。

    韦烈对他习惯成自然,不以为意。

    “以后呢?”

    “以后嘛嘻嘻,可就热闹了!”

    “少卖关子,快说!”

    王道偏不急,慢条斯理地道:“我一看情形不对,那只鹦鹉这一叫势必惊动房里人,而公子严格约束除非万不得已不许暴露身份,所以立刻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韦烈吐吐气。

    “你就这么溜回来了?”

    “哦!不,我王道从不做有头无尾的事,人溜开,眼睛可留在现场,我逡到了院子角落浇花的大水缸后面,两个人先后冲出房,都只披外衫,里面我想连肚兜都没有。那只狐狸上了房,四下张望之后又回院子,到处搜,就是没搜到储水的大水缸后面,两个人嘟哝了几句,准备回房去重温柔梦,哈!”王道突然刹住了话声,话像说书念唱本的有板有眼,在节骨眼上来这么一手吊人胃口。

    “少扯白拉黑,又怎么啦?”

    “碰见鬼了!”

    “怎么说?”

    “公子,真的出现了鬼,而且是个恶女鬼,披头散发,鹰鼻獠牙,眼光是绿的,一身拖地黑衣,脖子上挂了一大串拳头大白渗渗的骷髅头,那样子说多可怕有多可怕,僵立在阶沿下方,片言不发”

    “后来呢?”韦烈开始注意听。

    “香妃和‘花间狐’双双跪了下去,大概是太紧张,披在身上的外衫滑落,嘿!有意思,一对光骨辘!”

    “在窑子里,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韦烈淡淡地说。

    “当然!当然!”王道见引不起韦烈惊奇颇感失望:“后来两人一块进了房,我怕那只哓舌的扁毛畜牲捣蛋不敢现身,要命的是那房间没后窗,耳朵眼睛全派不上用场,后来,我忽地想到了一个死人,便离开了。”

    “你想到一个死人?”

    “对,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

    “谁?”

    “鬼脸罗刹!”

    “啊!”韦烈破例地惊叫出声:“我听说过‘鬼脸罗刹’,她出现时不离面具,江湖上恐怕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她的年龄,淫荡残狠,可以说是一只人面毒蜘蛛,据说二十年前三门五派联手,牺牲了近五十名高手才把她除掉,如果真是她当年死里逃生,这一重出江湖,势将又搅得天下大乱。”

    “据说她当年被逼落断崖丧生,这当中是有问题。”

    “你说香妃和‘花间狐’双双向她下跪?”

    “是的!”

    “他二人跟她必有渊源,而‘花间狐’经这次事件之后,定然会不择手段对付我,王道,你跟洪流合计一下,你们两个协力盯牢‘花间狐’和香妃,再从他俩身上挖掘‘鬼脸罗刹’的线索,即使她不是‘鬼脸罗刹’,也得刨出她的根好谋对策。”

    “那别的事呢?”

    “你是说‘多事书生’王雨和紫娘两方面的事?”

    “对,除非凑巧碰上,我无法分身去查。”

    “我自己会料理!”司马茜就这么神秘的失踪了。

    韦烈在客栈里坐拥愁城,筹思无计。他想:“司马长啸突然找上自己,是方一平的阴谋诡计,司马茜的失踪绝对与他有关,哪里去找他呢?他不但勾结了“花间狐”还跟‘鬼算盘’联上了线,据王道调查,‘鬼算盘’是‘大刀会’的总管,现在又岔出个可能是‘鬼脸罗刹’的邪魔,真的是狐鬼一窝,整个的情况诡序万端,实在难以应付。”

    “咯咯!”房门响起叩击声。

    “是谁?”韦烈问。

    “老汉晏非!”

    “晏非!”韦烈心中一动,这句字从没听说过。

    “老汉乃是受人之托来传几句话给韦公子。”

    “请讲!”

    房门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矮胖老者,完全陌生。

    “韦公子!”老者作揖。

    “请坐!”韦烈手指旁边木椅。

    叫晏非的老者坐下。

    “有话请说。”

    老汉事先声明,与韦公子素昧平生,只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所说的全是转述对方的话,概与老汉无涉。

    “受谁之托?”

    “一个酒友,老汉跟他经常在小酒店碰头,都喜欢喝上两杯,次数一多便熟悉了,他叫吴老,是跟大家叫的,听他说,他是郎中先生,他有两个徒弟现在中条山中采药,他年老体力不济,所以留在城里等。”

    “好,他传什么话?”

    “他说公子有位爱妻已经入了土,有位红颜知己又失了踪,所以公子十分愁苦,要解决问题,速到南山滴露岩自有分晓。”

    韦烈虎地站起身来,如刃目芒直照在老者脸上。传话之中所指当然是小青和司马茜,小青过世了一年,对死者已无任何利用价值,问题在于司马茜,看来她已落入阴谋者之手被当成了要胁的工具,目的究竟何在?又是方一平的杰作吗?这狼子实在太可恶了,简直地不知死活。他尽量抑住怒气。

    “别的还有什么?”

    “没有了,就这么几句话。”

    “你说的全是实话?”眸子里溢出了杀气。

    “老汉已经声明过了,只是据实传话。”老者惶恐地站起身来。

    “如果本公子切下你的头,你还是这几句话?”

    老者猛打了一个哆嗦,双眼瞪大。

    韦烈一把揪住老者的胸衣,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说!”

    “韦公子,老汉”人发抖,舌头也打抖:“就是这么几句话,一个字没加,一个字没减。”

    “说,指使你的到底是谁?”

    “说过了,就是那个叫吴老的酒友。”

    “你是真的想死?”

    “公子”老者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你是大侠杀一个人比杀一只蚂蚁还容易,反正老汉我不该搅这档事,认了,杀就杀吧孤寡一个,死了也没什么。”

    说完,闭上眼。

    韦烈把老者提了站起,说杀人只是吓唬他而已。

    “你说惯常喝酒的小店在什么地方?”

    “就在客栈大门对着的横街左首第一个巷子口。”

    “你走吧!”说完松手。

    “谢公子不杀之恩!”说完,逃命似地走了。

    韦烈愣在当场。

    当然,他是非去赴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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