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城门饱经风霜,铁格子锈迹斑斑的,城墙因年久失修长满了青苔,防御设施多半已毁弃;原本刻有城市名称的砖石被一块木板挡住,板子上拿红颜料画两个大大的“叉”号,看这阵势,明显出自不识字的粗人之手。检查人员穿什么的都有,更像一群帮派分子,交换着地痞无赖特有的阴沟语言。
记起朱利安打听来的情报,这儿的主人是位“动物爱好者”,喜欢用敌人投喂野狼,很可能有手下在“火柴帮”打零工。由于城市频繁易主,地名都改烦了,现任城主根本不关心门面,干脆称这里为“叉叉堡”。森特先生禁不住荒诞的感觉,二次检查兜帽跟长袍,以免召来不必要的注意。若有其他选择,他才不愿到这种鬼地方寻找佣兵。
城门处有人高声叫卖,“高地多福!老兄,买几个幸运锤子吧!”
发现同来的商人大多购买一个,杰罗姆只好入乡随俗。“幸运锤子”像狼牙棒的缩小版本,制作简陋,晃一晃叮当作响,售价高达五枚银币。据说购买后等于向本地盗贼支付了保护费,能有效降低被打劫的几率。随行的商人很快散开,杰罗姆站在原地没动弹,不多久就有个脏兮兮的小破孩主动偎过来。
“商店?货栈?酒馆?……马车?旅店?鸡场?”一口气吐出十来个词,小孩像个大风里的稻草人,踮着脚尖,右手表针似的朝四周比划。“……神庙?刀市?”
杰罗姆瞥他一眼,小孩立即抹干净鼻涕,自动跟在他后面。有向导谁随,每到一处重要地点他都会手舞足蹈地说两句,口齿清晰,意思也挺明确。城里几个区皆以商会的势力范围划分,听说杰罗姆要找的“刀剑市场”坐落在洛克马农神庙附近,看向导脸上的表情,那里肯定不是普通人该考虑的地方。
如此乱来的城里竟有“沉默者”的神庙持续运行?杰罗姆小吃一惊,高矮两个人一路步行,无惊无险地到了地方。得益于低税收,虽然犯罪活动猖獗,贸易却很繁荣,城内比城外像样多了。自由和堕落并举,令他回忆起久违的“峡湾之城”歌罗梅。
丢给导游两块铜板,等他跑得远了,杰罗姆驻足欣赏片刻。本地的“刀市”规模巨大,墙上画满鲜艳的涂鸦,正门还绘有血盆大口似的刑具“铁处女”,里头堆一具白骨,被几排寒芒烁烁的铁钉包围着。这幅壁画保养良好,气氛出奇得并不惨烈,骷髅的姿态貌似求爱被拒、伤心而死的青年,很有点古怪的美感。
“生意上门,给个欢迎的微笑吧!”森特先生拍拍钱袋子。接待他的年轻人两脚还搁在桌沿上,深深地打个呵欠。
“什么货色要?”那人瘦得像个瘾君子,五指间不住把玩一柄匕首,身上皮甲的肩膀处插满了彩色鸟羽,有气没力地问。
看来这边不缺财源。杰罗姆说话的工夫,又踱过来几个商人打扮的,冲门房点点头就进去了,应当是常来雇佣保镖的熟客。
把门的一副欠揍模样,匕首像风车般在五指间急转,对客人不怎么上心。通常“刀市”生意兴隆时才能留住好手,杰罗姆估计自己携带的铜板份量不够震撼,但这次绝不能空手而回。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右手一探,风车样的匕首瞬间易主,乖乖落入森特先生掌心。
门房疑惑地眨眨眼,然后才兔子般跳起来,摆出了空手肉搏的架势,嘴里不自觉地问:“你、你、你!狼王的人吗?!”
倒转匕首递还给他,杰罗姆摇摇头。“普通主顾我是,想抽你你早挺了。接着,甭像个软脚虾似的!带我去见里头最好的队伍。”
这才看清楚兜帽底下惨白的面目,客人眼眉和唇线比手中白刃还要尖锐,讲起话来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瘦子相当识趣,明显蔫了半截,老实领着森特先生打小门进去。两人七拐八拐,市场内暴戾浮躁的气息简直能用肉眼瞧见,正经人这时会有种羊入虎口的自觉,杰罗姆反而如鱼得水,像回到了杜松佣兵团的旧营房。
小心翼翼走近一扇宽木门,瘦子先回头瞅瞅讨命的主顾,接着咽一口唾沫,壮着胆子伸手连敲三声。“梆,梆,梆!”本来房间里传来动听的弦乐声,三响过后很快终止了演奏。
十秒钟没人应门,杰罗姆发现瘦子开始像夹在两片面包间的生菜叶,脸都有点绿了。里头的家伙明显不是好脾气的人。
“闪一边去。”杰罗姆径直推门进去……紧接着他仿佛一脚踏空,不慎掉入脂粉丛中,被前后左右半裸的漂亮妞儿包围,纤腰和大腿看得人头发晕、眼发直。异国香料的味儿芬芳扑鼻,加上四周金光灿灿的背景,墙上必然挂着许多值钱物件。
凭第一感觉,屋里俨然在举行一场无遮大会。浓妆艳抹的舞女三两个跪在地毯边,有的手持短矛,身披反光的鳞片护肩,表演着乱来的舞蹈。奏乐者、陪酒者全是女人,肉光粉致的簇拥下,中间唯一的男士席地而卧,刚推开喂他红酒的女伴,斜着眼朝门口瞟过来。
“嗯哼,余兴节目——”嗓音懒洋洋的,透着可气的玩世不恭,男人从某个裸女身下抽出柄长剑,对冒失的客人极不满意。
目睹此人从女人堆里从容挺起来,杰罗姆表情错愕,只好使劲眨眼。男子双腿颀长,褐色头发披散在两肩,高鼻梁蓝灰色双目,时刻带点不讲理的样儿,喜欢拧着干的性情已呼之欲出。
“呃……我说。”
等两人真正对上眼,挺起来的男士定一定神,又慢慢地缩了回去。“嘁,正晦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对方摆出个驱邪的手势,继续啜饮女人递上来的红酒,再不看客人一眼。
格罗梅一别,杰罗姆?森特没想到能在此地碰见老相识,绰号“金面人”的混蛋。“波,死灰复燃,可喜可贺呀!”
脸上挂着一百个不乐意,波嗯啊道:“昨儿夜里连输三盘,中午就有恶客登门,败兴。”
心想这下事情倒好办了!森特先生单刀直入。“别这么不给面子,我特地送钱来啦!”说着主动坐下,冲端盘子的女士说,“来杯绿草茶。”
跟怀里的娘们调着情,对方冷冷一笑,嘴角抿成一直线。“钱,老子有的是!”长期囤积着不义之财,虽说强盗头子不能算一夜暴富,说这话时的嚣张劲儿同样叫人个多月吃不下饭去。
听到这儿,杰罗姆的善意收敛起一大半,只留点蚊子叮咬似的笑,“喔。见面谈钱扫兴,那咱们就谈谈,是谁两次救过某人的小命。”
波半天没言语,好像完全忘了客人的存在,一味跟身边的女伴做游戏。森特先生翘起左腿,不声不响地喝着热茶,逛市场般打量屋里的摆设,那份淡定同样能把主人给噎死。
一场无耻程度的比拼过后,波终究敌不过杰罗姆?森特,再次冷哼道:“嘁,这次想弄谁?”
杰罗姆转转眼珠道:“罗伯特?马硕。听过没?”
一听这话,对方眼睛眯成一条缝,骤然爆出连串无法抑制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个冤家路窄啊!”笑声一顿,波再次擎出剑来,“可能没人跟你讲:我他妈也姓这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