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余下的三百多人狂奔出十余里,回头再望石岭城时,只见滚滚黑烟了。
刘珩跳下马,向着守了七年的石岭深深一揖,抱拳喝道:“兄弟们,走好!”
那些是自愿留下与石岭城同亡的守军,他们的牺牲给了刘珩向朝廷解释撤军的借口,也给了长驱直入的狄戎人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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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醒来的时候耳边烈风呼呼作响,一个小兵守在她旁边,看见她醒了,赶紧站起来行礼,结巴道:“校、校尉大人,你醒了。”
顾长安皱皱眉,打量下那小兵,又看看四周,他们身处一片浓密的林子里,只是时值隆冬,树干都光秃秃地。
“咱们撤退时候遇上伏击,跟大部队走散了。”小兵看着地上的枯叶,声音很低。
“狄戎人还在石岭城,怎么会遇上伏击?”顾长安坐起来,环视着这片密林。
“宋副校说是从靖远镇那边过来的流寇,不是狄戎人。”小兵又指指自己身上的破衣裳,“刘都尉让兄弟们装成难民的样子,流寇应该是想趁机抢一把。”
“宋副校人在哪儿?”顾长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底尚有些发软,不免又暗暗骂了刘珩一通,就算要放倒她做个样子,也不至于弄这么大劲道的蒙汗药来,又不是要撂倒一匹马。
“宋副校就在前面,抓了几个流寇,正审问呢。”小兵伸手想扶一扶顾长安,可一看她的脸又不敢了,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走,去看看。”顾长安迈开大步往前走,踩得脚下枯枝咔嚓响。
宋明远坐在大石头上瞪着对面给绑树上的几个流寇,啐了一口道:“国难当头,你等却想着趁火打劫,该死。”
宋明远肚子里窝了把火,一来是撤兵撤的狼狈,二来是他们这两千来人的正规军竟然被一帮流寇趁夜给冲散了,简直没脸见人。
“明远。”
顾长安从灰蒙蒙的阴影里走出来,周围人见是她来了,纷纷安静下来。
“校尉,”宋明远站起来,“方才我清点了人数,共一百三十二人,没有伤亡。此处是距镇北关七十余里的西梁山,暂无敌情。”
顾长安点点头,负手走到那三个流寇旁边,问其中一人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何会在途中伏击?”
“俺、俺们是听头的,头说抢谁就抢谁,咋知道抢到你这个大官头上。”那人脸上脏兮兮的,胳膊和胸前有几道伤口,想必是被宋明远他们抓来的时候受了伤。
“俺是迎水村人,他俩人是隔壁村的,这连年干旱村里没收成,交不上粮,只得落草为寇。”旁边一人拧着脖子插话,言语里带着几分急切。
“你等落脚何处,有多少人?”
“俺们有三百多弟兄,从前是住在沅河附近的龙林寨,后来朝廷把寨子破了,俺们好容易逃出来,就走到哪是哪了。”
顾长安听完,转身看着宋明远,他一样也是皱着眉,她沉吟了一瞬,对旁边的小毛道:“你去把他们三人解开,给点干粮,一块带去裕州。”
“是,校尉。”小毛过去给那三人松绑,顾长安就在宋明远旁边坐下来。
“我方才问的话想必你也问过了,有什么看法?”
宋明远犹豫了下,道:“先前确实想着是流寇作乱,可听校尉又问一遍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沅河在聊城附近,莫说镇北关了,就是离裕州还有些距离。现在两军交战,哪怕是流寇也不会随便到关外来……校尉,你在疑心什么?”
“我也说不好,只是感觉有点古怪,”顾长安指着宋明远铺开在大石上的地图,“你看,他们目前居无定所,那么应该往襄平走了,那里相对富庶。退一步说,他们与别的流寇不同,那么从聊城到镇北关,最为便捷的路就是经裕州,再到镇北关。顾长平坐镇裕州,以他对流寇的雷霆手段,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堂而皇之地穿过裕州。”
“校尉的意思,这批流寇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那刘都尉那边?”宋明远眉心拧的更深,刘珩的身份别人不晓得,他们几个人却是知道的。
“糟了,”顾长安忽然站起来,“按照刘都尉的计划,他会取道何处,何时到达镇北关?”
“如不出意外,是与我们同一路线撤退,今日未时入关。”
“让兄弟们整装,即刻出发。”
顾长安翻身上马,望着密林外阴沉的天眯了眯眼,但愿是她多虑了,否则这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