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金秀玉正在明志院书房中算账。
这李府上下,主子加上丫鬟仆妇,共有近百人。各院的供给,各人的月钱,各处的开销,这也不过是常规名目。每逢红白喜事,又有各样规格的送礼。四季替换,府中上下各有份例的衣裳。李府家宅大,旧屋维修,花木修剪更替,等等。拉拉杂杂,每月的账册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名目。
金秀玉着实花了好大功夫,才跟着青玉,弄懂了这账册。总账之外又有细账,单是这么一家子的每月花销的计算,已经令她十分头大。
她又是不会算盘的,桌上那算盘不过是充门面掩人耳目,每每关起门来,总是拉一大张白纸,排着公式算术。
今日正好又到了算账的日子,只等算清了帐,好给各位管事娘子支下月的预算。
金秀玉正专心致志,恨不得在头上系一条红带子以示激励,就听门外头叽叽喳喳,先是窃窃私语,接着便转变成激烈讨论,最后就成了大声喧哗,听着像是几个丫头吵起架来。
那嗡嗡之声,实在干扰心神,金秀玉烦躁地将笔一扔,冲门外喝道:“来人呐!”
真儿推门进来,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门外何人喧哗?”
真儿朝门外一扭头,春云揪着一个小丫鬟,拖进门来。
只见她满脸怒色,将手中之人往地上一推,小丫鬟便一头扑到了桌子底下。
金秀玉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春云忿忿不平道:“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在这里造谣生事,叫奴婢听见了,好生气恼。”
小丫鬟战战兢兢爬起来跪在地上,急急忙忙道:“奴婢,奴婢不过是听别人胡说……”
春云怒道:“还敢狡辩!”
真儿拉了她一把,皱眉道:“你莫着急,把话说清楚,好叫少奶奶知晓。”
金秀玉揉了揉眉心,道:“究竟怎么回事?”
春云犹自愤愤,对金秀玉说道:“少奶奶,方才几个小丫头在院里闲磕牙,奴婢正巧经过。听得她们正在编排少奶奶,话儿说的忒难听,奴婢好生气恼,正要质问,这几个丫头腿倒是快,一忽儿作鸟兽散,好在奴婢抓住这个小丫头。”
小丫鬟皱着一张脸,差点哭了出来:“奴婢真不是有心,那些混账话儿都是外头传来的。”
金秀玉问道:“哪些混账话儿?你倒是同我说清楚!”
小丫鬟咬了嘴唇,说道:“奴婢,奴婢听得外头传言。少奶奶当初因着是身带福寿、命中带旺的八字命格,才进了府。只是少奶奶进府头一天,二少爷便发病起了疹子,第二天,柳姑娘又在大厨房受了伤。外头就有那混账人,说既是旺家宅的命,如何新婚便接二连三出了这些个事。只怕,只怕那命格批得有误,恐是克亲的命,又或是招了晦气……”
她越说声音越小。
金秀玉却是一愣,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春云瞧着金秀玉面色发冷,忙一步窜上去,一指头戳在小丫头的脑袋上,呵斥道:“这些个混账话儿,你既听见了,就该大嘴巴抽上去。哪有不训斥她们,还将这话儿四处宣扬的道理?少奶奶是多么和善的主子,往日里可都白疼你们了!黑了心肠的小蹄子!”
小丫鬟顿时哭了出来:“奴婢……奴婢真不是有心……奴婢也气呢,叫其余姐妹都不可乱听胡说,春云姐姐可冤枉奴婢了……”
春云还待责骂,真儿拦住了她,道:“好了,你同她这小丫头计较做什么!少奶奶还在呢,万事自有少奶奶做主。”
春云愤愤地收了手。
金秀玉对那小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丫鬟怯怯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喜怒不便,回道:“奴婢小冬。”
金秀玉点头,道:“小冬,你从哪里听说了这些话?”
小冬道:“方才有大厨房的婆子来送点心,悄悄问奴婢咱们院里头可出了古怪。奴婢便问她如何有此一问,那婆子便悄悄说了,外头都在传,说是少奶奶的命格不是旺家宅,只怕是克家宅的。奴婢待要再问,那婆子便不肯再说,抬脚便走了。奴婢因觉着这传言来的古怪,这才同小姐妹们说起,哪知就叫春云姐姐听见了,硬说是奴婢在编排。少奶奶明鉴,奴婢忠心耿耿,万万不敢做这样欺主的事情!”她说着,便磕头下去。
金秀玉点点头,道:“你既说自个儿忠心,便该找出明证来。”
小冬泪痕斑驳,抬脸道:“如何明证?”
金秀玉突然笑了一笑,说道:“我自有法子。”
她站起身,对真儿道:“你去把丫头们都叫来,咱们到外头走一走。”
真儿七窍玲珑,一听她的话,就觉着少奶奶这回怕是动了气了,也不多说,自去叫人。
金秀玉又亲手扶起了小冬,后者正受宠若惊,她便说道:“小冬,你跟着我,等会儿只听我吩咐行事。”
“是。”小冬站直了身子,跟在她后头。
春云走在另一边,瞧她满脸的泪痕,帕子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便扔了自己的帕子过去,道:“花猫儿一般,还不快擦擦脸。”
小冬忙接了帕子,将脸擦干净了,还感激地冲春云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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