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册,他的心更加乱了。
广开粮道,广纳外臣。
外人看来是天府之国,物绕丰富的大楚实则国库早已经空虚,而先皇驾崩之时,可谓是将一个烂摊子留给了楚奕风。
大楚开国至今百余年,安逸的生活早已让那些皇亲世族习惯了安与享乐,他们以自个儿显赫的身份为骄傲,却从未想过这显赫的身份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们锦衣玉食,挥金如土,至多不过是在国子监学上一些学问,然后就各自凭着家世登科入仕。
可寒门子弟,出身卑微又无任何助力,所谓的人下人大抵是如此,登科入仕对他们是奢望,相反的,他们还得忍受着世族子弟的欺凌和恶意中伤。
世族与寒族,实则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这些年,朝中的大臣莫不都是从世族子弟总选拔而来,不知民间疾苦如何能做一个对朝廷有所助力的官员?相反的,那些寒门子弟虽有才华者不少,到底因为身份的限制只能碌碌无为一生,长此以往下去,世族无所出,寒门更粗露,大楚的万里江山,注定是要衰颓下去的。
楚奕风早已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可他更知道世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已经长达百年之久,他们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对他们没有丝毫助力的朝廷规章实行下去,甚至,计算有那么几个脑子清醒的,也绝不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此言。
一旦折损了世族大家的利益,那可真是要成众矢之的了。
这个南遥,他一个小小贡生,哪里来的勇气?
“贡生南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第一遍叩拜,南遥并没有听到楚奕风唤她起身的话,而沉默之间,她已经意识到楚奕风的视线不断的落在她的身上打转,而匆匆一瞥看到他手中紧握着的卷册时,南遥什么都明白了。
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一个精巧的弧度缓缓的在她的面颊上扯开,似是嘲讽似是了然,原来如此!她就说,尽管三年未见,可楚奕风还是这般的脾性!
南遥始终不曾忘记,吕巧阳当日,是用怎样奚落的语言来嘲弄她的痴傻:“慕家已经没了用处,如今能替皇上守住半壁江山的,是蓝家啊!姐姐不过是一枚棋子,如今更是弃子!”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每一次,南遥在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心头都如杜鹃泣血一般的悲痛欲绝。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当年的楚奕风虽是嫡长子,可其母懿德太后早逝,而先帝晚年宠爱的朱婕妤同样也是诞下一名皇子,朱婕妤有谋权之心,欺凌楚奕风无母族可以依仗,竟是一再的妄图污蔑陷害,以求先帝立幼子为储君。
而她慕家乃是百年清贵世族大家,慕家掌权人便是慕锦书的父亲慕拓,时任左相,身后门生无数,振臂一呼云集着甚众,想来楚奕风就是为了这个才许诺了她皇后之位吧?
可后来呢……呵,慕家的助力对他已然没有用处,相反的,那蓝氏却成了他新的依仗,于是,她这个结发皇后只能下堂。
三年之中,往日的一幕幕每每重现,却刚刚好让南遥彻底的看透了楚奕风的心性,心冷无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利用。
既然是这样,那她就给楚奕风一个利用她的借口!
广开粮仓,广纳外臣。
这八字足以让楚奕风对她刮目相看!顺目、敛眉,南遥知晓,她此刻越是不让楚奕风看透,他就会越感兴趣,只要成功的让他起了好奇之心,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般?
死一般的沉寂。
眼看着南遥跪在玉阶上已经足足有好一会儿的时间了,面容之上隐隐露出青白之色,福禄公公当然知道这是为何,可偏偏的皇上今日好似是魔怔了一般,那眼神只死死的盯着南遥。
迫不得已,福禄硬着头皮上前轻声道:“皇上、皇上,您龙体无恙吧?”
“……”终于收回了神智,楚奕风面露尴尬,却又飞快恢复如常,扬手朗声道:“你就是南遥?朕倒是记得你的名字的,罢了,先起身吧!”
“谢陛下。”身子踉跄了一下,好歹是撑住了,南遥苦笑一下,心道亏的是这福禄公公是个有心的,那衣袍的面料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好似浸上了鲜血也不会透出来,如此很好。
目光流转,余光已然扫到珠帘之后的吕巧阳身上,南遥自是认出了她――那张脸,化成灰她都会认得的!
“江州司马南青之子南遥?”清冷之声骤然落地,隐隐已经露出威严之态。
南遥垂首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