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中年回首向“金沙掌”道:“詹腾,可记得三年前在江南道上一掌劈死的孙守仁么?他就是孙某二弟,他与你何仇何恨,竟下此毒手?三年来孙某访遍武林,只道你埋首深山,不履江湖,原来你竟投身孟家庄,今日总算二弟在天有灵,来,快快亮出兵刃,本小爷要伸量,伸量你手下到底辣到何等程度?”
“金沙掌”冷冷地道:“老夫看不顺眼的就是死,你为弟报仇其志可嘉,你就进招吧,老夫与后辈动手从不用兵刃。”
长孙骥闻言留神一瞧,只见詹腾双掌金黄,知此人掌上功夫不凡,再看那虬髯中年气魄声势亦为不弱,知是名家之后。
孙姓中年扬声道:“纳命来。”
左手指诀一扣,右手剑化银龙,一招“笑指南天”踩洪门,踏中宫,疾点而出。
詹腾喝声:“来得好。”
甩腕,举腿,侧闪三尺,右手一招“云封五-”左手疾扣虬髯中年右腕“脉门”避招出手,乾净俐落,不愧名震江南道。
孙姓中年亦非弱者,手中一支长剑已得点苍九宫剑真传,眼见詹腾左手扣来,足踩七星步,挪后一尺,招化“玄乌划沙”由上而下,改劈詹腾左腕。
詹腾冷冷一笑,左掌陡翻,改扣为点,突然骈指如戟,直点剑身,右手化抓为掌,贴向孙姓中年前胸。
虬髯中年名唤孙旭,出身点苍,在第十三代弟子中,算是个佼佼不群者,手中长剑极见功夫。
此时,见詹腾敢用指点剑,大吃一惊,知詹腾盛名之下,果有真才实学,不敢大意。
右腕一抖,长剑暴缩,拧腰向上直窜,手中可不怠慢,左手剑诀直指“金沙掌”“笑腰穴”剑尖幻起朵朵银花,带出锐利的啸风,疾向“金沙掌”“眉心”穴刺到。
繁星点点,轻风微微,阵阵秋虫低鸣,似是为场中之人伴奏。
转眼之间,各自攻出二十几招。
显然孙旭并非泛泛易与之辈。
詹腾则城府较深,虽临敌经验丰富,可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
如今空手对兵刃,功力难免有所折扣,最多只能发挥七成之力,但也使人目眩眼花。
詹腾见孙旭招招狠毒,又快又稳,不禁暗暗吃惊。
右掌蓄聚真力“指天划地”上取对方双目,左手斜劈而出,陡又飞快地向上一抄,像这样“空手入白刃”硬碰硬夺的招式,武林中尚是罕见。
孙旭见对方竟用硬夺招式,心内冷笑一声,暗道:“你不要死得快么?九宫剑变幻莫测,岂是你能架得开?”
想是这样想,可是忘不了伤敌,复仇心切,右腕一振,便要变招。
长剑却是疾如灵蛇般,脱除“金沙掌”一抄之势,但那左手可被“金沙掌”缘切及,如飞地往外荡开。
那力道极猛,孙旭被那一荡之力,斜刺里牵出两步,右臂既麻又-,忙疾退一丈有余。
长孙骥看得不禁暗暗叫“好!”詹腾见这一招未将孙旭制住,暴喝一声,道:“小辈果然有点门道,老夫越发要成全你啦!”
说着,身形斜出一步,双掌一亮,展开成名“金沙掌法”这掌二十一式,擅于点穴掌穴,暗含擒拿手法。
只见他身法轻灵,吞吐自如,掌风呼呼,左掌专取对方长剑,一右手连劈带点,招招狠毒,式式诡异。
这一走开,威力倏地增强,登时风声破空刺耳。
孙旭暴喝一声,长剑一抖,身形招式也走开来。
他用的大九宫剑法,这种剑法共是二十七式,俱是大开大合,在他使来更见火候,造诣确是不凡。
此时,詹腾身如穿花蝴蝶,只在长剑之中欺身游进,两掌一沾就退。
这份轻巧功夫,连“无影女”看来也不禁暗叫一声“好!”孙旭长剑虽泼风似使出,但嫌略欠火候,故每招仍然走空,并未-得半点上风。
倏地“金沙掌”一声长笑,手法加快,欺身猛打。
这一来,长孙骥可就看出詹腾已胜券在握,他不由为孙旭暗暗担上了心。
果然,工夫一大,孙旭渐渐力竭气虚,月光之下,面冒汗珠,外衣均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剑法亦见呆滞,不如先前勇猛。
詹腾嘿嘿冷笑道:“小辈,与你兄弟做伴去吧。”
人影乍合又离。
孙旭长剑已经出手,虎口泊泊血流如注,疾退二丈有余。
“金沙掌”詹腾本想一掌将孙旭劈于当场,突然腕门一麻,劲力全失,不由怔在当场。
此时,场中连三接四地飘落四条身影“坎宫真人”孟炳,另外二个苍-老者。
但谁也没见到长孙骥在孙旭遇险之际,右手圈中、拇两指,暗暗向詹腾隔空虚弹。
“金沙掌”詹腾暗暗运气,周身畅行,并无半点受伤,不禁暗暗称奇。
但他久走江湖,眉尖一皱,已知被人弄了手脚,不由周围瞧了一眼。
他尚未看出疑点,左首苍-老者抱拳向詹腾道:““金沙掌”武功确是高明,老夫点苍“一虚居士”愿领绝学,为小徒了断一掌之仇。”
“金沙掌”见来人竟是点苍派当代掌门之师叔,点苍五老之“一虚居士”右首的当是“明心居士”此二人功力在五老中为最高,乃点苍突出奇才,功力尚在当今掌门之上“金沙掌”忙抱拳道:“点苍五老名震武林,詹某今日得见高人,实三生有幸,居士是想以一对一,或是两老同上?”
“明心居士”在旁冷笑道:““金沙掌”不必惊慌,老夫二人之中,任是一人,你能在五十招之内不败,杀徒之恨,从此一笔勾消。”
詹腾亦是江湖成名立万之辈,当着众多的武林人物跟前,被看成走不了五十招,心中怒气不想可知。
虽晓得“明心居士”名重武林,若无惊人绝学,自不敢夸下海口。
但,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炉香,胜败尚在不知之数,岂可输口,遂道:“别说五十招,五百招老夫也当奉陪。”
此时,远处一溜蓝光冲天而起。
孟炳面色微变,向“坎宫真人”及点苍二老道:“各位果有真才实学,但孟某因事在身,未能令詹老师与各位一见高低,一月后今夜,孟家庄备下水酒与各位接风,并作了断。”
“坎宫真人”哈哈大笑道:“孟家庄并非铜墙铁壁,坎宫准时到达。”
“明心居士”笑道:“既是少庄主架下梁子,老夫等自当前往。”
霎时,湖边又恢复宁静,谁又料到一刻之前,此处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拚斗?
晚风袭人,月色清新,长孙骥等三人慢步而回。
长孙骥发觉后面有人跟踪,但不便说出,只不过留神一看,竟是个廿五、六岁的少年人,从那人眼色中来看,绝不是甚么正派人物。
到了“醉月楼”孔二先生叹道:“人言孟振飞有子,尽传衣钵,果然不假,-女今后当防此人一、二为要。”
“无影女”恭声答道:“-女紧记在心。”
三人原来同住在“醉月楼”内,孔二先生与长孙骥是邻房,秦素娥则在最后一进包下一栋厢房。
她刚到门口,早有春桃上前迎接,道:“小姐回来了。”
“无影女”淡淡一笑道:“姆妈醒了没有?”
房内一苍老声音道:“孩子,我早醒啦。你出去探听出甚么没有?”
秦素娥一见那鬓发苍苍的老妪,便埋首在她怀里,将酒楼上如何遇见孟炳,一五一十地说出。
鬓发苍白的老妪见秦素娥将黄清说得天上少有,人间仅见,那一股神情从未有过,不禁笑道:“世上如真有潘安再世之貌,姥姥绝不肯放过这机缘,走,我们娘儿们去瞧瞧,让我临老开一次眼界,瞧瞧他比起你师兄谁优谁劣?”
春桃、夏莲、秋菊、冬梅等四婢自然也不肯放过这种机缘。
且说孔二先生与秦素娥分手后,似是与长孙骥特别投缘,要了一壶酒,几样小菜,就到长孙骥房中浅酌对饮。
孔二先生有意筵前问难。
长孙骥口若悬河,上自诸子百家,而至天文地理,对答如流,议论高超,令孔二先生有相逢恨晚之慨。
原来孔二先生无意在酒楼遇见长孙骥时,就发现这位少年人,英华内颖,为一个绝无仅有的上好练武资质。
因此顿生良树难得,机缘不再,如得此子传以衣钵,夫复何憾之想。
更是接谈以后,一切都非常符合理想。
于是喜得这位“赛仲连”老怀有无比的快慰,但他焉知眼前这少年人,武功已到了不可测之境?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
门帘起处,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丫鬟进来向孔二先生福一福,道:“孔老前辈,小姐与姥姥求见。”
孔二先生闻言,忙道:“请。”
就在这时,忽然飘进一阵香风,接着又响起一阵环-之声。
长孙骥举目一瞧,但见罗衫飘曳,走进来一个面貌如花,风姿卓绝的云裳少女。
云裳少女身后,跟随着一个鬓发苍白的老妪。
老妪身后是三个青衣丫鬟。
孔二先生起身道:““仙-姥姥”十年未见,您武功又增进不少啦。”
“仙-姥姥”顺口答道:“彼此,彼此。”
姥姥一进房就被长孙骥绝世丰标所慑,看得发呆。
在她心目中,这少年,人如玉树临风,形比祥麟威风,目若朗星,瞳如点漆,鼻如垂胆,唇若涂脂,无一不俊,无一不美,并且英风逼人,豪气干云。
姥姥愈看愈爱,不禁紧握着长孙骥双手,道:“小哥儿今年多大年纪了?”
长孙骥道:“晚生双十年华。”
姥姥接着又询问长孙骥姓名家世,以及前往何处?
长孙骥又将酒桌上所说的重覆一遍。
姥姥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小哥儿独身游学,若无防身之道,如遇强梁岂不时时吃亏,如能弃文从武,老身保你多十年,少七载必扬名四海,雄霸一方。”
长孙骥笑道:“晚生一个寒儒,身无长物,本无所惧,读书不忘学剑,古有明训,若能求得名师,学得周身武艺,为弱打抱不平,心所愿也,惟孔老丈相告,世多盗名之辈,千金易得,名师难求,奈何?”
姥姥瞧了孔二先生一眼,笑道:“世上虽多盗名之辈,能者亦不乏其人,小哥儿看我家小姐武功如何?”
长孙骥望了改装后含情脉脉的“无影女”一眼道:“秦姑娘千金之体,敢在江湖上走动,谅已受过名师指导,晚生门外之汉,未敢妄评。”
秦素娥嘴角一翘,响着银铃般声音,道:“姆妈,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懂么,叫人家怎能回答得出?”
姥姥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姆妈告诉他不就得了。”
接着对长孙骥道:“我家小姐乃武林三老之一“栖霞老人”爱孙,家学渊源,轻功达水上飘萍,内功能十步之内隔空指穴,飞凤掌法深得其母真传,伏魔剑法江湖一流高手,无人能敌,一手菩提珠更是百发百中,公子认为这武功高不高?“
长孙骥闻言,不禁瞧了“无影女”一眼道:“高高!”
秦素娥见状不禁莞尔一笑,艳煞,美极!
姥姥又道:“小哥儿若想学得我家小姐这般武艺,眼前就有一位名师,你怎不拜?”
长孙骥笑道:“姥姥敢是要晚生拜秦姑娘为师?”
秦素娥笑得打跌,连四个丫鬟也笑得花枝招展。
孔二先生只抚杯微笑。
姥姥佯怒道:“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孔二先生,深得儒家真传,卅六手散拳天下无敌,琴、棋、书、画,件件俱通,上天文,下地理,土木营造,奇门术算无所不能,江湖罕有敌手,与你同是斯文一脉,至今尚未收徒”
突闻秦素娥娇喝道:“何物胆敢在此窃窥?”
右手一招,一缕银光破窗而出。
只听窗外,一声闷哼,接着寂然。
秦素娥尚欲探身出去,被孔二先生一拦道:“人早走了,追他作甚?”
月明如昼,远处屋顶竟传来呼喝之声:“我道是谁胆敢前来窃探本派,原来是华山派的几个老不死。”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点苍五老并非三头六臂,却有胆含血喷人,是英雄手下见过高低。”
““华山三醉”不愧高手,此地不便动手,湖边见下高低。”一阵衣袂轻飘飘声,须臾人声俱寂。
孔二先生笑道:“-女这颗菩提珠不但伤了敌人,更引起了华山、点苍两派火拚。”
长孙骥不解地问道:“来的可是华山派?”
孔二先生笑道:“非也!”
长孙骥又道:“点苍派?”
孔二先生道:“也不是,来人乃是孟家手下,因受伤经过他们屋顶时,脚步略重,引起两派互相猜疑,造成火拚局面。”
“无影女”瞧着“仙-姥姥”道:“姆妈,我们去瞧瞧。”
姥姥笑道:“这有甚么好瞧的?”
秦素娥不依地道:“不啦,我要去么?人都说看名家对手,胜过从师三年,有这好的机缘,怎能不去?“
姥姥无可奈何地道:“华山、点苍与我等无恩无怨,去瞧他们会引起他们误会。”
秦素娥小嘴一翘道:“我们只在远远地瞧,有甚么关系?”
说着一头已埋入“仙-姥姥”怀里,姥姥抚着她螓首道:“好好去去别这样,你瞧黄公子在笑你了,还不起来?“
“无影女”难为情地坐正身躯,偷偷地瞧了长孙骥一眼。
只见长孙骥嘴角含笑,双眸凝视着自己,不由羞得脸红过耳。
孔二先生笑道:“要瞧热闹还不快走?”
说着,执住长孙骥左臂领先出了房门。
夜市正兴,街上游人如鲫,月明如昼,湖心渔火点。
孔二先生等数人出“醉月楼”行了数步之地,湖边仍无打斗痕迹。
惟长孙骥已看出不远处的岸旁,放着三颗人头,面色惨厉,神情可怕至极。
又走一箭之地,秦素娥亦已见着人头,不由玉颜惨白惊呼出声。
她虽名震东北,平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此刻也不禁惶然色变。
孔二先生略望了一眼,叹道:“点苍五老武功果然惊俗,弹指之间,便将”华山三醉“屠戮手下。”
金风阵阵,秋虫吱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孔二先生又道:“此非善地,速退!”
声犹未了“嗖!嗖!嗖!”闪电般掠来七条身影,挟着数声阴恻恻的冷笑声。
长孙骥闻声定睛一瞧——
月光下只见为首的是一银发如霜的老妪,身持一根晶亮的铜棍,一对眸子冷光四射。
身后四白发老者,宽大长衫随风飞舞,四双眸子犹如闪电利芒,可见内功火候不弱。
随后二人俱是一色劲装,昂藏七尺大汉,太阳穴鼓得高高地,可见是内外兼修之士,个个垂手站立在老妪身后。
原来来人竟是“六指仙姥”只听她沉声喝道:““仙-姥姥”你就凭过去那点名望,也敢向“华山三醉”施出这等毒手,今夜若不还我公道,只怕你等亦难离开此地半步。”
“仙-姥姥”手中-一顿,陡地短了一尺,倏睁双眼,两道电芒似的眸光来回地扫视对方七人一眼,神情似有点不屑于答话。
秦素娥瞧清这数人后,冷冷地道:““六指仙姥”你就准知留得下本姑娘么?”
“六指仙姥”不怒反笑道:“丫头何人门下,胆敢目无尊长?”
“无影女”娇笑道:“谁是谁的尊长,别自己在老脸上贴金,要知姑娘师门,华山掌门还不配。”
“六指仙姥”暴喝道:“气煞老身也!”
“无影女”立即接道:“死了活该。”
孔二先生从阴暗处走出,捋-哈哈大笑道:“久未把晤,一见面却疾言厉色,不似对友之道,掌门准知”仙-姥姥“出手伤了三醉么?”
“六指仙姥”双眼开合之间,露出一线寒芒,射向孔二先生,道:“原来孔二先生在此,不知各位为何到此?”
“仙-姥姥”闻言不由神情激愤,亦反唇相讥道:“诸位到此又为何来?”
“六指仙姥”向身后四老者望了一眼,道:“看来不在手下见过高低,已无法了断此间之事。”
四老者恭身道:“掌门高见不差。”
“无影女”掣剑出鞘,人已云飞电闪般上前,戟指骂道:“老鬼,先吃本姑娘一剑。”
声响剑出,数点寒星,凌空疾制“六指仙姥”“百会”“巨阙”“璇玑”三大穴。
出势如电,一闪即至。
“六指仙姥”大喝道:“丫头找死!”
说时已推出一掌,巨飚强猛推向“无影女”秦素娥凌空下扑之身形。
秦素娥幼随乃祖苦练武功,艺业不凡。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