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涨红了脸摆手道:“我不是她那个卖女儿卖老婆的亲爹。”
小梅地娘搂着女儿且哭且诉,小雷在一边听的真。原来小梅的爹好酒好赌,先发狠卖了女儿,得了钱尝到甜头,就卖儿子。又嫌想儿女的小梅娘天天哭,索性卖给外地商人。谁知小梅娘甚有福气,那家本是过了四十岁没有儿子才纳妾的,偏她进门一年就生了大胖小子,第二年大娘子病死了,小户人家并没有什么穷讲究,看儿子份上就把她扶正,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小梅娘想儿子女儿,央求丈夫到她娘家苏州来趁生活,再寻找孩儿。那人良心极好,正好长姐的儿子在苏州发达了,就变卖了小小产业随着姐姐来,打算在苏州这个繁华之地久居,一来可以靠着外甥做个小生意,二来正好全妻子的心愿寻她前头儿女。
小雷看了看边上这个汉子,道:“你是后爹?”
那汉子憨厚的笑起来,道:“实是后爹,小梅到底是我娘子地孩儿,如今我家事也还过得,能替这个姑娘备份小嫁妆叫她正经嫁人却比为奴为婢好,还请少爷成全她娘。”
小雷冷笑道:“这个使女是我心爱的,你取二百两银子来,我就放她回家。”
小梅的娘虽是搂着女儿哭,耳内见小雷说要二百两,止了哭声眼巴巴看向那汉子。那汉子心软,转向小雷道:“我们全部家当只得一百八十二两。若是都与你老人家,赎了孩子回家她没得嫁妆也嫁不到好人家。一百五十两使得不?”
小梅方才只顾着哭,听得这句,央求道:“小雷少爷,你休戏耍我娘。”又安慰娘亲道:“这位小雷少爷是我家姑爷跟小姐地朋友,最喜说笑耍子,赎我要不得这些银子的。”
小梅娘不信,道:“财主哪有那样好心,孩子,你且忍受几日,娘去想法子,必要赎你回家。”
那汉子虽然有些迟疑,隔了一会还是道:“我外甥有钱,先问他家借二十两,咱们想法子还就是。”
小雷看他们夫妻不像做伪,笑道:“原是我唬你们耍地,哪里要这许多。我原是因小梅叫她亲爹娘卖掉地,所以不大放心。大叔,你肯倾家荡产赎妻子前头的女儿,我敬你呢。走,上你家瞧瞧去。”
那汉子不敢作声,只看娘子。小梅又是笑,又是泪,笑骂道:“小雷少爷,我娘是老实人。你莫搞怪。”取帕子替她娘抹泪,好声道:“娘,你们住在那里?”
小梅娘道:“我们借住在城里一个什么梨子巷。离这里还有些路。今日原是你他想出来瞧瞧,要寻个合适地铺面做小生意。”想到那位少爷说的赎身银子。只怕铺子是开不得了,声音越说越小,眼泪越流越多。
小雷已是看明白这一对夫妻都是老实的好人,心中有些替小梅开心。真真嫁了小相,别人都还罢了。只有这个小梅是从王家跟来的,在真真姐跟前时时地打转,好像在说:你从前是在王家呢。所以小雷跟李青书久有心替小梅安排去处,只是不得妥当人家,所以误到今日。今日遇见她亲生母亲,又看上去待她极好的样子,小梅只怕自家也是肯回家的,却是两便。
所以小雷笑眯眯道:“走,上你们家瞧瞧去。小梅哪一日不念着你们。”
小梅抹着眼泪点头,带哭带笑道:“娘,我要见见小兄弟呢。”她一心想给小兄弟见面礼。偏出门来没带什么好东西。她本是合小雷斗惯了嘴地,自然交情也厚。并不合小雷客气。走到小雷跟前道:“雷少爷,借我十两银子前边铺子里买个金锁片。”
小斧头不等小雷答应。就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来,道:“拿去,多买些,还有你娘,还有你这个大叔,都买些。”
小梅掂掂也有二三十两,接过揣在怀里。她自家的小小私房放在铺子里取利,不把这二三十两银子放在眼里。然在小梅娘亲眼里,显见得小梅是这位雷少爷地人了,不然怎么女儿要银子就与银子,这位雷少爷还要上她家去!小梅娘想通了,看这位少爷就合看女婿一般,心里好似吃了称坨般定定的,不再为女儿将来发愁。
船行了一会,小梅拉着她娘下船,去相识的几个铺子里买了两大包礼物回来,一路行到梨花巷。小梅娘指着前边挂着“罗府”灯笼的大门,笑道:“孩子,咱们现在寄住在你爹的外甥家呢。”
小雷看着这个大门忍不住摇头,这这里还是他寻地呢。偏偏又合姚滴珠拉扯在一处。小梅若是回父母家,只怕滴珠娘子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不过这合他又不相干,所以他并不作声。
小梅看娘亲比从前胖了许多,待跟她进了宅门,又见她合后爹的儿女们相处的极好,也就放心,把礼物一一分送,又搂着娘生的小娃娃亲了又亲,就合这家人像一家人一样。、眼看日中,她晓得寄居在人家是大不易,却不好留饭的,推说小雷公子还有事,就要辞去。
小梅娘只说女儿将来必是这位少爷的妾,也就把赎身的事放下不提,一大家子送他们出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
他们这院里热闹,东院里罗老太听见,拄着根龙头拐站到院门口,问道:“小六子,你家今日怎么这样热闹?”
她兄弟笑嘻嘻道:“秀儿总念着她家小梅,却是小梅寻来了呢。”招呼小梅道:“小梅,这是我姐姐,她儿子是县太爷呢,你跟着你兄弟叫大姑吧。”
小梅笑嘻嘻叫了声大姑,对她娘道:“娘,我不是自由身,改日跟我家小姐请了假再回来看你。”又跟后爹并兄弟姐妹一一辞过要走。
那罗老太瞧见一个少爷打扮地人。晓得弟媳妇这个拖油瓶是卖把人家做婢女了,有些瞧不起小梅,小梅跟她道别,哼了一声音算做打招乎。
小雷也不介意,拉着小梅出来,走了两步,又正好撞见出来瞧热闹的姚滴珠。
两边都是一愣。小梅却是没想到她娘合这个女人沾了亲。姚滴珠也没有想到小梅会来,冷冷看了她一眼,转了笑脸向小雷,道:“兄弟,你才到苏州来?怎么也不来姐姐家坐坐?”
罗老太这才晓得这个少爷是姚氏娘家人。不由又积了一肚子气。你说是为何?原来明朝时候讲究一个“忠”字,一朝卖身为奴为婢,不只己身,就连子子孙孙都是人家的奴隶。就是将来脱了籍,见着旧主人还要以奴仆身份行事。
这边小梅是她娘家亲戚,连着她也降到奴仆辈去了。那边小梅地主人却是媳妇娘家的兄弟,可不是把她比地比儿媳妇还要贱些,所以罗老太极是不乐意。从前叫姚滴珠使银子压下去地不喜欢都浮上来不算,还添了一二分恼火。冷冰冰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媳妇,就是你亲兄弟,你也不当挨的人家那样近,何况老身听说你兄弟才三五岁?这又是哪位?”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小雷,等儿媳妇回话。
当当当当当。好戏开锣。下一章,姐妹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