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曰:“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随着年岁日长,对这个世界的怀疑也跟着增长;加之昔日的理想与抱负均已一个一个地破灭,一切原来以为很坚实的东西都早已经烟消云散了——近年来,我很有些颓唐,时常为虚无与荒诞的感觉所缠绕而不能自拔。
裴多斐“希望”之歌云“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这与我当下的心境很是相合。人到中年,身未老而心已灰,不能说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然虽明知其过于消极而不可取,却又无法强迫自己更乐观、更积极一点,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然而,在这以前,我同样也有过燃烧的青春——“虽然是悲凉漂渺的青春罢,然而究竟是青春。”
我曾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想当一名数学家,并且攻克哥德巴赫猜想。就在这一世故的成年人看来有点可笑、有点狂妄的理想的支撑下,一个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十来岁的孩子,在初中阶段就自学了大学数学,能解常微分与偏微分方程,并能读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论文。这个孩子整天都沉浸在思考的乐趣之中,为了解决一个难题,可以连续一个月废寝忘食地去思考、推算。他用过的草稿纸有好多麻袋,他做了十来本厚厚的数学笔记,甚至还将陈景润的初等数论整本地抄了下来。
后来,某一天,这个孩子突然觉得数学家一张纸,一支笔的生活太枯燥——他想接触更广阔的世界。于是,他想当记者或作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尝遍世上甜酸苦辣的一切滋味。当时,他已经是高二的学生,很快就要考大学了,但他对读大学却毫无兴趣——他太天真,正好那时读了叶永烈的人才成败纵横谈,里面所讲的全是那些自学成才的名人们的故事,他对自己说:“就算不读大学,我照样能够自学成才!”他本来就一直游离于现行教育体制之外,在学习上完全凭自己的兴趣,没有任何功利的动机;因此,整个高三期间,他完全是在背唐诗中度过的——这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此只考了一个专科学校,并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从此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和沉沦了十年,尝遍了人世间的种种苦辛。
在参加工作十年之后,我——也就是那个孩子——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卖掉了家里唯一还值点钱的房子,举家迁往武汉,到华中师范大学读古代文学的研究生。那时,我儿子已经4岁了,而我的妻子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在我所居住的小县城和所工作的单位,大多数人一有空闲就忙于打牌或搓麻将,而我则是一个异类。这十年来,我手不释卷地读书,无法融入同事们的圈子,同时也被他们视为不通人情世故的“怪物”而倍受排挤。说起我的考研,其实很功利——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要在中国的大学里学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只是想捞个文凭,通过读研来改变自己的生存处境。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庆幸自己做出这个功利的选择,因为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在这三年里,我能抽出更多的时间读书和思考;更重要的是,我在我的导师谭邦和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比知识更重要且让我终身受益的东西——即先生处事的公正与待人的真诚。
谭邦和先生对学生非常好,他知道我卖掉房子,带着家属来武汉读研,又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非常照顾我,时常安排一些能挣钱的事给我做。有一年元旦,他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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