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里头与柳老夫人屋子差不多宽敞,只是摆放着的多是些俏丽颜色的陈设,烟水蓝的吊帘,淡鸦青的桌布面,月光纱窗幔也染作梅子青。只是屋子里摆放家用的样式看上去有些年头,四方墙壁上挂着的梅兰竹菊四幅水墨画都已经微微发黄。
“公主,这是大小姐从前住的屋子,老夫人已经命奴婢们提前就打扫好了,平日里隔着三五日也会清理一番,您安心住下吧!”丫鬟恭敬地拜了拜身子。
柳家丫鬟口里的大小姐只有一人,那便是柳老夫人已故的女儿,她的母亲柳妃。
夏子衿望了望这间和她血缘最亲近之人的屋子,不面带上了几分感伤和缅怀的情绪,点头道谢了一句便让丫鬟退下了。
她在屋子里头慢慢走了几圈,素手抚过半人高的四角小圆桌,脑袋里便浮现出一个清丽脱俗的身影坐在桌前对月读书的模样。
彼时柳妃也是花样年华的懵懂少女,她生活在这个自己站着的地方,懒懒午后是否会靠着摇椅小憩,闲暇光阴是否会研磨作画,晨起迟暮又是否会坐在自己几步之外的那一方沉香木雕成的梳妆台前对着黄铜菱花镜挽发点妆?
夏子衿这样想着,就觉得脑海里头的身影渐渐灵动了起来,尽管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却依旧在心底的一方位置幻想着,怀念着。
“呀,公主,这画上的仙女儿和您长得好像呢!”
夏子衿正出神地盯着梳妆台上的一方绣到一半的君子兰布样,却听见身后的小葵小声地惊叫了一声,她回头望去,只见小葵歪头看着帘子后头挂着的一副长画。
那画上的女子轻拢纱罗,眉间一点朱砂红,赤足在溪边戏水,一手理云鬓,一手握罗裙,满面是灿如清荷的笑意。
单看五官长相,确实与她十分相像,眉眼之间却有着不同于的她无忧无虑与温婉柔情的气韵,鼻梁上一点小痣有说不尽的妩媚。
不消说,这画上的女子,就是柳妃无疑了。
夏子衿抬手抚过有些褪色的纸面,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画工,将柳妃的一颦一笑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这是本公主的母亲。”夏子衿温声道,把画从帘后的墙上取了下来,对着明灯仔细地看着。
屋子里淡淡的木香飘散着,绕过画卷,绕过窗沿。光阴那一端的人,是否也能感觉到这头如斯的思念?
抱着柳妃的画像入睡,夏子衿一夜酣眠。
梦里她梦见柳妃牵着小娃娃模样的她在画卷里的小溪旁,她肉乎乎的脸颊埋在柳妃的怀里,有着无可比拟的安心与依恋。
当晨光洒落进床沿,夏子衿浓黑卷翘的长睫缓缓撑开,温暖香甜的梦消失远去,不免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把画卷轻轻放到一边,拢了拢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因为一夜美梦心情愉悦。
她刚出生柳妃就因故身亡了,像梦里那样的画面她从没有体验过,比起从未拥有,在睡梦里能体会一回也是好的。
夏子衿正伸下双足套进缎面修鞋里头,屋子的门就正巧吱呀一声开了,嫩芽儿绿的裙摆急匆匆地晃到她面前,她抬头,只见小葵捏着拳头,一张小脸皱成了海蜇皮似地。
“你这妮子是怎么了,一大早地这样火气冲天?”
夏子衿摇头笑了笑,把架上的外衣取下来展开穿了起来。
“公主!那柳家的表小姐可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臭丫头!”小葵愤愤不平地脱口而出,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夏子衿道,“真看不出来她竟然也是柳家的人,那德行和柳家公子与其他的长辈差远了。”
小葵是她最忠心的丫头,从不会莫名其妙地讨厌一个人,除非是那人对自己不利。
“柳纤纤怎么了?”
小葵凑近一步小声道:“奴婢早晨起来去偏方那边与小桓子和其他宫人交代了今早回宫的时辰,回来的时候看见柳家表小姐一脸幸灾乐祸地从后院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又做贼心虚似地四处张望了几下,看见奴婢走过去脚步很快地低头走了。于是奴婢忍不住好奇,就跑进刚才她出来的树丛里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正要走,却发现树根下面有一块新翻的土,有浅浅的脚印在上面压过的痕迹,一时没忍住,就捡了根树枝挖了起来。”
“挖到了什么?”夏子衿眨了眨眼睛问道,小葵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挽上披帛,将腰间的系带绑了一个好看的玉兰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