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去,你歇着吧,我让桃儿给你送点心来,”东莪点了点头,他关上门与杨谦一同走了出去。耳听得足声渐远,屋内人地红盖头之下,却忽然滴落两滴泪珠,落在她交叠放于膝盖的双手上,满室红光中,这两滴晶盈闪动的水珠缓缓向她手边滑落下去,隐没在了红地刺目的裙摺之间。
许久,她才伸手拉下盖头,目光呆滞向屋内环视,坐了一会,只觉这屋里闷热难当,便打开房门,丫头们都到前厅凑热闹去了,院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她站到檐下,风势迎面而来,吹得她衣裙“咧咧”作声,如此强劲的狂风之中,依旧可隐约听得前厅随风而过的时有时无的笑声。东莪站了一会,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忽然间一缕笑意泛上嘴际,她竟然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忽听一人轻声道:“小姐,你怎么了?”她听到这声音惊骇抬头,却见自院子角落里走上前一个高个身影,不正是蒙必格吗?东莪只觉无比震惊,仰头看他朝自己慢慢走近,他的脸虽看不真切,可这身形千真万确就是他,她只觉心口哽咽难当,作声不得。只听蒙必格又轻声道:“你怎么了?”东莪定定看他,双眼中却渐渐朦胧,溢出泪光来,用她从未有过地颤抖声音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蒙必格垂头道:“思来想去,就这样走了总是不妥当,就算要走,也让我看到你是真正欢喜快乐才行我害怕回去没法子向阿苏他们说明白我怕”他的话断断续续,有些词不达意,正支吾间,却见东莪忽然一步向前,投入他的怀中已然痛哭失声,蒙必格惊地呆住了,双手悬空不知要如何是好,停了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听东莪抽泣不止道:“叫你走了怎么又要回来可以走地为什么不走呢”蒙必格从未见她如此失声痛哭过,听到她如此柔弱地哭声,他只觉自己的心里仿似有一只手在不停撕扯一般,片刻之间也是双目尽红,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风在二人身侧围绕不去,许久许久,东莪才渐渐平静,她伸手擦拭泪水,再仰头看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问道:“不是一早看着你走了地吗?你怎么”蒙必格道:“那船在海上摇晃起来,我忽然又想起那日我们初来此地时的情形一想到小姐往后独自一人就越来越是不安,在半道遇上了回程的船便跟着回来了。”东莪摇头叹道:“你”只说了个字却也不能再说下去,同时又立时想到那个满人,忙道:“那他呢?”蒙必格道:“我让船家还带他走了,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了内陆,”东莪轻轻叹气,点头道:“既然没走就应该早些出来见我,我让丫头带你上前厅喝酒去吧,杨师傅见你没走一定也是欢喜的!”说罢就要转头,却听蒙必格叫道:“小姐”他叫了这声却又没说下去,东莪回头看他,只见他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蒙必格见她看着自己,想了一想上前道:“我本来打算即使回来了,今日也不想来打扰你,明日再和你说清原由。可是可是我进府时看到了史公子,他怎么怎么会来?”东莪闻言却立刻转身不去看他,顾自走到屋檐下站定,才道:“这些年他像是一直跟着张煌言的军队,正巧这一会到此和郑大人商议战事来了,”蒙必格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小姐,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东莪浑身一震,紧紧握紧双手,道:“你别再说了,坐了一天的船,快回房歇着去吧,”说罢就要举步进屋,却听蒙必格叹道:“既然小姐毫不在意,刚刚又为什么要流泪呢!”东莪身形不由得一顿,他道:“若是小姐真的如你自己说的那样,如此大喜的日子里,你就不会一脸愁容了,我在你身边这些年,还从未见你这般大哭失声过。”他再上前一步,又道:“其实眼前哪里还顾虑得了那么多呢?既然这是小姐心里想的,而且如今史公子也来到了这里,这就是天意,要让你们得逞心愿,有了史公子,咱们定可以悄然离开此岛。分别了那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候相见了,这还不是天意吗?”
却见东莪听完他的话,慢慢转过身来,蒙必格看她的双眼,心里不由一沉,只听她轻声道:“是天意吗?我也想问问苍天,到底什么才是天意?我一直以为只因自己身为了阿玛的女儿,这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要走这样的道路。可是如今我明白了,并非命运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