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儿子时,立马犀利起来。
“陈郡伟,老师来了,你还瘫在那干什么?”
大得吓人的床上,少年头戴耳机,仰面八叉躺在那,听见动静后睁眼,瞧了眼两人,扯下耳机,爬了起来。
“新家教啊?”他唇角一弯,在路知意面前站定。
非常有礼貌地伸出手来,“老师好。”
床上的耳机还在发出金属乐的嘈杂声,细小,但不容忽视。
眼前的小孩……
不,小孩可没这么高,接近一米八了。
路知意伸手和学生握了握手,目光停留在他这身红黑相间的浮夸行头上,心道审美有问题的可能不止是小孩,有的人不管是童年还是成年,都一样很有问题……
漂亮妈妈再三叮嘱,路知意只管随便折腾小孩,一切有她撑腰。
小孩天真无害地坐在那,笑得像只小绵羊。
路知意直觉有诈。
显然,漂亮妈妈很清楚儿子的秉性,离去前分别和两人对话。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得出门一趟,路老师,我们家小伟就拜托你了。”这是温柔的请求。
下一刻,秒变母老虎,杀气腾腾盯着小孩,“陈郡伟,你知道造反的下场是什么吧?”
态度切换自如,仿佛身上安了个按钮,说不定再按一下,她就能立马扭个秧歌跳个舞。
漂亮妈妈走了。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路知意和眼前的小孩。
路知意很客气地说:“你能把教材给我看看吗?可以的话,也把你平时的测试卷一并给我吧,第一次见面,我想了解一下你的英语水平。”
小孩还是礼貌地笑着,“当然可以。”
然后动作轻快地从书架里取出一本崭新的英语书,和好几张批得花花绿绿的试卷。
路知意翻了翻了那本高二的英语课本。
“……”
崭新得像是昨天才刚发下来,一点笔记都没有。
她怀疑小孩根本没有翻开过它。
再看那几张试卷,鲜红的分数毫不留情戳在卷子上方,分别是48分,52分,以及7分。
路知意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特意看了眼卷子前方的小字。
……满分确实是一百二十分。
所以7分是什么情况?
她摊开卷子,仔细看了看答题状况,沉默了。
以下,是小孩在补全对话这道大题中的回答。
题目:假如你是Frank,正在和Alice讨论使用哪种交通方式上学,请补充完整下列对话。
路知意:“……”
众人在警察的押送下,很快出了停车场。
前一阵还躺在马路中央的凌书成已经没了人影,等在那的路人见陈声来了,迎上来说:“我见他伤得厉害,已经让出租车送他去医院了。”
陈声一顿,松口气。
这下好了,罪魁祸首不见了,最好三个人谁也不用记过。
虽是聚众斗殴,但一群人伤的伤,“死”的“死”,民警分两拨,直接开车送人上医院。
路知意全程装死,进了医院就被送进急诊室。
全程,陈声都背着她。
下警车的时候,他没注意,把她撞在门框上了,咚的一声,正中脑门儿。
路知意险些叫出来,果断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阻止了那一声。
反倒是陈声冷不丁被咬一口,叫出声来。
警官回头看他,“怎么了?”
陈声嘴角抽了抽,“……脚崴了。”
背上,路知意装死装得很彻底。
终于进了急诊室。
医生查看片刻,下了结论:“没有大碍,都是皮肉伤,应该只是脱力了,又受了惊吓,再加上有点感冒,才晕了过去。”
转头嘱咐护士:“你给她包扎一下,我去看看那边。”
受伤的可不止路知意,隔壁还躺了一群挂彩的家伙。
民警也挺细心,担心两拨人又起了冲突,还专程让医生把他们隔开。那边人多,自然多几个民警看住。路知意这边,就她和陈声,遂只有个姓赵的民警跟着。
赵警官见问题不大,也不再去看躺在床上的女生。
站在床尾,掏出笔记本,问陈声:“怎么回事?”
陈声瞥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拿出了在路上想好的说辞。
“我和我女朋友是中飞院的学生,今天晚上在步行街吃完晚饭,刚出餐厅就看见那群人,气势汹汹把一男生往地下停车场里拽。我俩跟上去,就看见他们拿钢管拿刀子的,把人往死里打。我们怕闹出人命,就上去救人,结果被他们反过来打成这样——”
他握紧了手心,垂眸去看床上的人,一脸担忧。
语气里也有难以掩饰的愤慨和心疼。
床上的人动了动,面部肌肉没能控制好。好在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挡住了警官的视线。
这在赵警官看来,不过是对女友的心疼爱抚。
他没注意到女生的动静,抬眼问陈声:“九个打一个,你们为什么跟上去?哪来的胆子救人?”
陈声从容答道:“他们打的那人也是中飞院的学生,我在学校里见过几次。都是校友,被人在校门口欺负成这样,我不能坐视不理。”
“校友?”赵警官笔尖一顿,“叫什么名字?”
怕凌书成被叫去警察局录口供,事情闹大,陈声摇了摇头。
“不认得,只是见过几次,比较面熟而已。”
赵警官又往本子上添了几笔,“你们俩中飞院的,哪个学院?哪个班?学号姓名都告诉我,这事得跟学校通报一声。”
陈声一点没犹豫,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好在他那有大一新生的名单,路知意的学号好记,前面几位数是年级,末尾四位0107,他看过一遍就记下了。
他俩这也算是见义勇为,赵警官的态度温和下来,口供算是完事。
临走前,叮嘱了两句:“让小姑娘好好养伤,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下回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别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弄伤了。”
陈声点头,“谢谢赵警官,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还挺懂礼貌啊。
赵警官越发客气,毕竟隔壁那群人自打进了医院就开始吵闹,隔着一堵墙还能听见动静,不配合警官,不配合医生,一直嚷嚷着要走。
反观自己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又说了句:“不用客气,隔壁还有得忙活,我去看看。”
随即转身往外走。
陈声把他送到门口,关上了门。
再回头,立马对上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床上的人用没受伤的胳膊支着身体,坐起来,“走了?”
“走了。”
她一溜烟爬下床,“行,那我们也走吧。”
正欲站起身来,却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拦住了。
陈声看着她,“路知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
“九个打两个,你跑进来干什么?”
“……”
“送死来的?”
路知意抽回胳膊,“那你呢?你跑进去干什么?也是送死去的?”
“我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反问。
“那是我室友,是我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陈声不耐烦地瞥她一眼,“你跟他非亲非故,干什么赶着送死去?”
路知意平静地望着他,“不是室友,不是兄弟,就该见死不救了?”
“……”
“换做路边的阿猫阿狗,奄奄一息快死了,我也救。”
“行了,你不打个电话给你室友,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路知意也伸手摸自己的手机,上面有苏洋的未接电话,好几通,“晚□□没去就算了,你这督查也不去,叫人白等一晚上,明天书记问起来,自己想好说辞吧。”
陈声笑了两声,“还用我想说辞?明天警察就去学校通报我们聚众斗殴了。”
路知意上下打量他一眼,素来干净整洁的人,如今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脸颊上还有打架时留下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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