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娘子闻言更加殷勤,很快就把顾明月需要的东西给齐齐全全地摆到了案板上。
顾明月就是打算做黑森林蛋糕的,见长庆院的这个厨房虽然面积不甚大,厨具却都很齐全,连烤炉都有两个,对于做好蛋糕坯更有信心。
釅茶粉厨房里自然不缺,牛奶也是一句话的事,只除了奶油有些难做,顾明月看着食材暗暗考量着,很快便系上罗娘子拿来的围裙忙碌起来。
这边秦老太太醒来,接过倚竹送来的茶水漱过口,问道:“翩翩还睡着?”
倚竹一边给老太太找衣服一边回道:“奴婢们刚才都在外面做手提包呢,还是听守门的小丫头说您醒了才急急过来的,翩翩小姐那里倒也不清楚。不过奴婢来的时候,倚翠也起身过去看了。”
秦老太太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收拾好出来,才知道那丫头正在厨房里做点心呢。
“咱们也过去看看”,秦老太太心中熨帖至极,扶着倚竹的手道:“怪不得人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孙女也一样啊。”
这话被正带着女儿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姨娘听个正着,二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却随即低头掩饰了。
两三岁的小丫头却正是能听懂大人话语却又不会遮掩心思的时候,两个庶女争先恐后地朝老太太跑去,都说:“我也是祖母的小棉袄。”
秦老太太笑呵呵地摸摸孙女的头,逗着她们说了两句话,便对两位姨娘道:“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先让孩子跟我这玩会儿。”
两位姨娘闻言大喜,自从主母怀孕,她们就时刻担心自家女儿以后的命运,无时不希望老太太能把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老太太对两个孩子不错是不错,却从没有亲自教导的意思,这请过安留下孩子还是第一次,两位姨娘心怀希望,满带笑容地就施礼回去了。
秦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孙女到厨房的时候,顾明月正在做奶油,而蛋糕坯已经快烤好,浓浓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
“真香啊,罗大娘做了什么好点心?”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娃动动鼻子道。
罗娘子接了过来,笑道:“小小姐,奴婢哪能做出这般好的东西,是翩翩小姐特意为老夫人做的。”
“她就是翩翩小姐?”另一个小姑娘指着顾明月,稚声稚气道。
秦老太太笑道:“你们得叫她翩翩姐。”
顾明月一边忙碌一边跟她们打招呼:“两位小妹妹你们好,待会儿请你们吃蛋糕怎么样?”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点点头。
粉色衣裙的小女娃更活泼一些,这时又问道:“蛋糕是什么糕?”
顾明月扼然一怔,随即笑道:“蛋糕就是用鸡蛋做的糕。”
秦老太太还真不知道有哪种点心是需要用鸡蛋做的,就笑道:“你们这个姐姐最是会做稀奇东西,咱们就等着吃蛋糕吧。”
这时有个仆妇急匆匆走进来,见到老太太和两位小小姐也在,忙施过一礼,才走到顾明月身边托着一个东西问道:“顾小姐,您瞧这做的那裱花嘴可对?”
顾明月也是到做奶油的时候才想来没有裱花嘴,奶油可不好弄出好看的花形,便从荷包中拿出一把碎银让仆妇去找银匠打造一个螺旋花纹的裱花嘴。
只是没想到这速度还挺快的,她拿起裱花头看了看,点头道:“做得挺好的,谢谢您了刘嫂。”
“小姐太客气了”,刘嫂摆手笑道,“只是不知道小姐做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秦老太太也好奇地发问:“这也不像个模子,没法做点心啊。”
奶油已经做好,顾明月把拿出一个粘好的油纸,套上裱花嘴,将奶油填进去一些,在盘子里挤出一个漂亮的花形。
这一行动看得厨房里的人目瞪口呆,随即是更多的问题,倚竹率先问道:“翩翩小姐,这白色的是什么,这样就能吃了吗?”
“这是奶油,当然可以吃了”,顾明月一边回答,一边让罗娘子把烤好的蛋糕坯取出来,“不过这种东西不能多吃,容易使人发胖,年纪大的人也不宜多吃,当然了偶尔吃点也是可以的。”
加了釅茶粉烤出来的蛋糕香味浓郁,顾明月切出圆形的蛋糕模型,便把切下来的蛋糕盛到碟子中让众人品尝。
不出意料地收获许多好评。
秦老太太毕竟见识多广,尝过两口问道:“翩翩,那奶油是要抹在这蛋糕上的?”
顾明月点头,指挥着罗娘子又忙碌起来,一刻钟后,洒满了巧克力碎片的蛋糕做成。
因为没有新鲜水果,顾明月只好拿泡发的果脯再裹上一层焦糖代替,最后摆上果脯,她把蛋糕端到厨房中间的长桌子上,笑道:“好了,可以吃啦。”
看着这般漂亮的糕点,众人都有些不忍下口。
顾明月只好拿出刀先切了一块递给老太太:“祖母,您尝尝。”
罗娘子很及时地送上一双筷子。
顾明月瞧见,拍了拍额头,道:“罗嫂子,你以后可以让人做些小木叉,叉着吃更方便。”
“好,果酱的酸甜味正好中和这奶油的油腻感”,秦老太太尝了一口,点头,“宣宣软软的,倒是适合我们老人家吃的好物。”
说着她示意众人道:“都吃吧,愣着干什么,翩翩忙了一大下午,可别浪费她的心意。”
倚竹等人纷纷谢赏,又一个个向顾明月施礼道谢:“多谢翩翩小姐,劳烦翩翩小姐了。”
顾明月笑着摆了摆手,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切了一块,自己也切一块吃了起来。
嗯,她咀嚼两下不由眯了眯眼睛,熟悉的味道,比上次她给熠儿做的成功多了,回家后让爹也做一个烤炉。
一块十寸左右的蛋糕被十几个人分食,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许多人都没吃够,就连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倚竹倚翠几个都意犹未尽的样子。
秦老太太见了,就笑问罗娘子:“你可是学到翩翩丫头的手艺了,咱们以后想吃了也方便啊。”
听到老太太的话,丫头们都看向罗娘子,罗娘子立即笑道:“老夫人放心,奴婢没学到十分也有七八分了,以后咱们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
这话一落,丫头们都低声欢呼起来,而其他几个仆妇,则都有些羡慕了,她们刚才也在这里打下手,却到底不如罗娘子这种专门做点心的灵透,顾小姐做一遍就能学个大概。
看来,罗娘子这是要发啊,这样有特色的糕点,只怕是大庸朝独一份儿,日后若是老夫人宴客时,令她做一个这样的蛋糕,恐怕其他家门都会特地借她过去做蛋糕,到时候各种打赏还能少吗?
扶着老太太回到正房,顾明月说道:“祖母,以后你吃蛋糕的话,不必像今天这么麻烦,只让罗娘子做些蛋糕坯拿来吃就成。像我今天做的这个,隆重一些的,在过生日或者什么节日的时候吃才更有气氛呢。”
“哎呦丫头,你这么一说,倒是给咱府里弄了一个特色小食”,秦老太太笑呵呵道,“那康相府里的鲍鱼炖,穆尚书府的醉鸭,吴侍郎府的鱼丸羹,在帝京都是鼎鼎有名的。这其中又以穆尚书家里的醉鸭最有名,据说许多来京述职的地方官,都是宁可不去京里有名的酒楼也要去穆尚书家尝尝醉鸭。咱们府里以前的炸鹌鹑倒是一绝,这两年却也被协郡王府上的什锦鸡给比了下去。不过,现在咱家有了蛋糕,只怕谁家的点心也比不上了。”
秦老太太这般说,倒让顾明月好笑不已,怎么觉得像是小孩子攀比谁家东西好一样,她竟不知,这些朝廷大员在吃食上也要排出个一二的。
秦老夫人着力挽留,顾明月到底在秦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她爹过来接时,老太太这才放人,并再三叮嘱她过年时让她们一家人都过来。
欧阳端在秦府外看着马车,一见顾明月和顾叔出来,便不由上前一步,说起来他自从到了顾家,还从没有和她有这么长的时间没见过面。
对上她的眼睛,欧阳端的嘴角染上笑意,转身从车厢中拿下披风,他上前两步递给她:“外面冷,快披上吧。”
跟出来送人的倚竹和倚翠都有些好笑,这小子也太憨了!没瞧见顾小姐身上穿着老夫人特意让人做的大衣吗,这大衣内里皆是兔子腋下的绒毛,又怎么会冷?
顾明月倒是笑笑接过披风,挥别了倚竹和倚翠,她便上车去了。
“你们两个丫头回去吧”,顾攀牵上马,笑呵呵地朝秦府两个丫头摆了摆手,“啥时候有空也去我家玩。”
顾家的马车走远了,倚翠忍不住叹息道:“这位顾老爷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对翩翩小姐又是那么疼爱,倚竹,你说我如果也有一个这样的爹该多好。”
倚翠是三岁时被卖到府里的,好像还是她爹娘亲自给卖的,倚竹虽然心里同情,面上却是笑道:“别在这里装可怜了,如果不是你爹,你怎么能到老夫人身边伺候?我们在这里吃的穿的,就是有些官员之家的女儿也比不上呢,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少在这里做态。”
倚翠听了不依,追着倚竹就要打。
两人刚一转身便迎面撞见急急出府的老爷,顿时收势站立,老老实实地施礼见好。
秦由只看了这二人一眼,便接过小厮牵来的马疾驰离开。
倚竹和倚翠庆幸地舒了一口气,幸亏老爷有急事的样子,否则她们免不了要被交到管事妈妈那里给训斥一顿的。
秦由赶到宫里时,其他几部尚书都先后地到了,迎见康九廷,几人都恭敬见礼,继而有人问道:“相爷,不知出了何事?”
康九廷往北方看了眼,道:“靠近边关的敬节府被暴民占了,军报中称暴民有向粟裕关挺近的趋势。事情紧急,才会把你们几位都召来。粟裕关向来有大庸第一关之说,如果被暴民占据,大庸危矣。”
几位尚书闻言,脸色都凝重起来。
往年过年时,边境都会有所不稳,但那也都是蛮族趁大庸沉浸在过年的欢乐氛围时的小打小闹,今年竟然是乱从内起!
皇帝一见到几位重臣,便将折子从龙案上扔下:“九省提督赵承言是吃干饭的?竟然让一伙暴民把敬节府给占了?”
康九廷面色镇定从容:“皇上,北边几省驻兵的军饷已经拖欠五个月了,士兵们难免疲惰。当务之急,是派武将能臣去庾省平乱…”
放下密信,穆蕴斜靠椅背低低笑出声来。
敬节府一家梁姓大户施粥时被一个饿极的流浪儿抢了馒头,施粥管事恼怒,直接将粥锅打翻,所有馒头扔到地上,让饥民抢食,从而引发饥民不满,众人一哄而上,把那人揍了个半死。大户非常不满,他好心施粥,救济这些食不果腹的人,这些人却不识好歹,竟敢打他家管事?当即便报到敬节府衙,知府直接派人抓捕暴民,在抓捕过程中却造成两伤一亡,民众大哗,再加上庾省大雪半月不止,一呼之下,顿时群起响应,揭竿而起。
现如今,敬节知府被杀,梁大户家财被抢掠一空,暴民更是直指粟裕关。
穆蕴按着密信,对穆子道:“这伙暴民中必然有一个颇具智谋之人领导,赵勇恐怕应付不来,你走一趟吧。记住,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助赵勇守住粟裕关。”
穆子领命退下。
穆蕴看向桌面摊开的史书,嗤笑一声,什么乱世出英雄,和平之世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霸业。
如今的大庸朝表面看来和平安定,内里却问题重重,朝廷官员只知求安求稳捞银子,只知节流不知开源,腐烂衰朽是早晚的事。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各种矛盾激化,占据有利位置,不出十年,他可俯瞰这世界矣。
想到这里,穆蕴心中少了几分激动,甚至有点波澜不兴的意思,他不由摇摇头,男儿立世就当建大功业流惠万民,况且他还有母仇未报。
穆重还有他那个妻子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求饶,想想还真是期待啊。
“叫管家来一趟”,穆蕴突然起身,对守在门外的小厮吩咐道。
老管家正在对照着礼单安排给各府里送年礼的事,听到自家少爷传唤,交代身边的下人继续对照便快步去了。
“准备一份年礼”,老管家匆匆而来,穆蕴看着史书悠闲吩咐,“比李府的再重上几分,明儿二十三,你亲自给送过去。”
老管家听得满头雾水:“少爷,您这是让老奴把年礼送到哪儿?”说着他恍然大悟道:“少爷如今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可是要送到玉茗胡同的顾家?”
虽然这个未婚妻是府里的那个女人给少爷定的,但若少爷喜欢,他这个老家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夫人泉下有知,恐怕难免失望。
穆蕴揉了揉眉心,放下书道:“徐伯,那个未婚妻我这里不认。但这年礼确实要送到顾家的,不过是花叶县顾家村顾明月家,不是什么玉茗胡同的顾家。”
“哦”,老管家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顾明月是位小姐吧?是少爷认的?”
别管什么村不村的,少爷就算娶个乡下女子,也比娶那府里女人给找的好,谁知道那给找到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穆蕴被老管家这么问的有些烦躁,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老管家见少爷这反应却疑惑了,到底那顾明月小姐得不得少爷的喜欢啊?不过他还是先趁送年礼的时候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吧。
老管家刚下去不久,穆卯就脸色难看地求见。
穆蕴干脆撂下书不看了,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问道:“何事?”
穆卯单膝下跪见过礼,不忿回道:“那顾家竟派媒婆来爷这退亲了?属下让他们去穆府退,他们却坚持亲是跟爷定的,就要来这里退。”
意料之中,穆蕴挑挑眉,玉茗胡同顾家直接到穆家退亲不是打顾幽雁的脸吗?他那老爹虽然被降职了,这几个月内却也升上去两级,可不好得罪啊,而他不过是礼部一个小闲官,在顾家那里恐怕根本就没有脸吧。
“走,去看看”,他站起身道。
穆卯还是挺气愤的,路上忍不住道:“这顾家未免太过份,亲事是和那府里定的,这时却到爷这里耍威风。”
穆蕴毫不介意,如果没有自家丫头,恐怕他根本不会为这婚约做什么,有婚约也不耽误他纳妾睡女人,婚约能拖住也只有女人罢了。
可是他有想娶的女人了,当然不能和其他女人有婚约存在。
想到翩翩,穆蕴心中又有些烦躁,对她的喜欢为什么要超过界限呢?
因此当媒婆看到脸色黑沉沉的穆家二少时,吓得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二少爷,老妇人这厢有礼了。”
心里却早把顾家给骂了个遍,攀上高枝了你们倒是自个儿来退婚啊,又后悔自己不该贪小便宜,这位虽然不受老子喜欢,到底也是穆大人的亲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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