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塔尔寺小金瓦殿大院门前的过道,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偶尔有几个夜行僧人,裹紧袈裟,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地走过。不时有几辆农户掏粪的马车驶过,木辕在硬石板路上发出叽叽嘎嘎的声响,这空洞的声响极有节奏。大殿墙壁上的泥土胚子不断地掉下,像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掰着一样。连三角铁架子上的马灯也好像畏惧寒冷似的蜷缩着,透出没精打采的光。凛冽的寒风挟裹着雨星,带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搜刮来的几片腐烂不堪的枯叶和数张千疮百孔的草纸,飞过宽阔的过道,冲进大门边的墙拐角,在那里翻滚扑腾,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小金瓦殿门紧闭,里面依稀亮着灯,不时还传出一阵阵沉沉的鼾声。院子里竖着的几盏长明灯,漏出几缕暗淡的光。树枝摇动,树影在地上和墙上,游移出神秘莫测的图案,像是有几只巨大的爪子在不断挠着墙,想把它挖空一样。
忽然,一条黑影穿街过巷,像野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远处赶来,脚步时快时慢,不时停下来东张西望。当这条黑影走近大殿的围墙时,双膝一弯,猛然向上一跃,双手便钩住了墙沿。他探起脑袋朝殿里面观察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后便在空中玩了一个漂亮的翻腾,身子稳稳地站在了墙上,紧接着一个躬身跳下,便如一片树叶一样轻轻地落在枯黄发硬的草坪上,然后“嗖”的一声,人已蹿到了数丈开外主殿的墙角下。
黑影的面前是一根碗口粗的铜管,这是大殿顶部用来排雨雪的管子,由专门的铜器艺人打造,管面光滑如镜。这管道从地面升到高高的屋顶,足足有三丈,中间只用几道木制卡子固定在墙体上,却牢固异常,历经百年无恙。乍暖还寒时节,铜管表面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黑影伸出左手,用指尖轻轻一触,便像遭了雷击一般迅速弹开,只觉一股寒气瞬间流遍全身,钻心刺骨。他心底一沉,不禁打了个冷战。
没有时间犹豫了,黑影稍加思考后一跃而起攀上铜管,像猿猴一般快速攀爬起来。铜管在寒风的一阵阵拍打下,颤抖着、摇晃着,好似不堪重负一般,犹如一棵根基不稳的柳树,随时都有可能被黑影的重量折断而跌倒下来。
爬了一半,铜管子变细。手不好使力,黑影便用双腿夹住管子稍做停顿,迅速从背囊中取出一双特制的带钉的皮手套戴上。戴定后,他又敏捷地向上攀去,只嗖嗖嗖几下便到了主殿顶部的一扇小通气窗附近。
揭开拦瓦,从这里望下去,大殿中堂的一切尽收眼底。一个四四方方的供桌旁边有两个守夜的僧人正在睡觉,周围是数不清的大小佛像和金银器件。
通气窗大小只容一人侧身钻过,黑影悄悄打开窗户,放下一根绳子,将绳子另一头拴在窗坎上,然后双脚脚心相对,一个倒翻身牢牢地夹住了绳索,使全身悬空向下快速滑去。他像雨后一只吐丝的蜘蛛一样顺当当地朝下滑去,无声无息。快接近供桌时,黑衣人身体侧向一摆,右手便牢牢抓住了供桌的桌沿,他松开双脚,整个人像蝙蝠一样,轻盈地收了翅膀立在桌上,一只手摸索着值钱的宝贝,另一只手则熟练地从背囊中摸出一把刀子。
蓦地,桌子下突然传来问话声:“你们要去哪里啊?你们额头上的血是如何来的?”
黑影闻声一愣,停住手脚,伏在供桌上纹丝不动。
桌下的人翻了个身,又哼哼呀呀地睡着了。原来是看守的喇嘛在夜半梦呓,虚惊一场。
“咔嗒”一声轻响,供桌上的楠木盒子被一柄短刀撬开了。黑影掏出里面的人骨念珠装到背包里,又顺手捞了几盏金灯,偷了几尊金佛像,然后双手抓住绳子轻盈地攀爬了上去。来到窗台上后脚跟只一点,一个鹞子翻身,整个身体便顺着铜管子飞滑出去,三两下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大殿之外。
此时供桌旁,一胖一瘦两个年轻喇嘛互相依偎着取暖。一个缩着脖子,一个打着哈欠,胖子惊醒两回,睁着惺忪的睡眼左右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了。
谁也不知道,山门外一条黑影身形一纵,几个起落,轻松地越过紧闭的木门远去。
瘦喇嘛睡着睡着似乎听见了几句咒骂之声,他从睡梦中醒过来,警觉地用肘戳了戳胖子:“阿吾,好像有人!”
“在哪里?”高个胖喇嘛霍地跳起身来,睡意全消,他摸起身旁的棍子,警惕地瞪圆双眼,朝四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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