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友造,超市的店长刚才来过吗?”
“被我赶回去了。”
“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老是不听人家说完就把人家赶走我还是去向对方道个歉比较好。”
“不必多此一举啦!干嘛听他们的话啊?人家的目标可是我们家的地耶!你真的打算把店卖给他们吗?”
“与其为了面子硬撑下去,还不如卖给人家当停车场啊!”“你是认真的吗?”
友造哥气急败坏地靠近柜台。我实在无法继续待在店里,于是认真地考虑要偷偷逃走。
“这家店只是你老爸为了兴趣而开的不是?既然给客人带来麻烦,又害由美那么难过——”
“所以我才这么拼命,就是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啊!”“真是讲不通!算了,我还是先去向对方道个歉”
伯母解下围裙,再次回到了屋里。友造哥似乎还想吼她什么,却因为瞥见一旁的我而有些犹豫,最后只是默默地回去进行手边的验货工作。
伯母进屋之后,少校出现在店里。
“实在太掉以轻心了。果然还是该由我亲自彻夜防守据点才行。”
少校悔恨万分地咬牙切齿,同时迅速地回收了三处监视器的记忆体。
“藤岛中将,你替我带去事务所吧!我要留在这里加强保全系统,连一只蚂蚁都不让它爬进来。先挖掘战壕再布设诡雷,凡是靠近的人必杀无赦!”
“你这个罪犯,给我克制一点!”
感谢友造哥替我打了少校一下。要是没人吐槽,他可是会得意地炫耀个没完。
“呃我也来帮忙验货吧?”
“先把录影画面送去给爱丽丝比较重要。藤岛中将比较擅长处理影像方面的问题吧?阿哲哥等一下也会过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踢出现场当跑腿打杂的,但少校的话并没有错,我只好将储存影像的记忆体放进背包,离开店里。
门口外的地上有张小小的白色纸片,是友造哥刚才丢出来的名片。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印着“利市多股份有限公司业务促进部经理堀田清”还有公司地址及电话号码。我只听说他是店长,原来他在公司里还是经理级的大人物啊:
“嗯?”
我看着名片,心里老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试着把名片翻来覆去好几次,又变换不同角度一再确认,却始终找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呢——我好像快要想到什么了
“唉呀?你要回去了吗?”
突然传来招呼声,于是我连忙将名片塞进口袋里。抬起头一看,伯母正好从超市方向回来。
“真不好意思,老是让你看见丢脸的景象。我和友造最近没事就吵架”
伯母带着苦笑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知该回答什么,原来我真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伯母在店门口前站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看招牌,又低下头叹气。大概是觉得现在进去很尴尬吧?毕竟刚刚才吵过一架,也难怪她会这样。
“不过是间没意义的小店罢了啊”伯母的笑容里带着困扰之色。
“酒鬼实在不适合经营酒馆哪我家那口子和友造一样,只顾着这家店,都不替我想想其他的事”
伯母的叹息又无奈了些。
“伯父也是这样吗?”
我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个问题。因为伯母的侧脸看起来实在太忧郁了。
“是啊明明没有多少客人,但只要有人拜托,他就开着货车到处找货,连觉也不好好睡,结果才会出车祸。真是愚蠢。我就是不希望那孩子也发生那种事啊!”我吞了一口口水。
“早知道我就一个人撑下来,让那孩子去上大学就好了。”
伯母又摇了摇头。
“他应该也有很多想做的事,高中毕业后却每天都忙着工作”
男人还真笨啊伯母的喃喃自语令我无言以对,只好礼貌性地向她点点头,逃回停放脚踏车的地方。
走进侦探事务所时,里头不只爱丽丝一个人,还有一位造访多时的客人。
“哦!鸣海小弟来得正好!”坐在床这头的,是身穿奶油色短版合身外套配灰色西装裤、很有气质的牛郎风格青年——宏哥。他在床上铺着大浴巾,上头排列着护发用品及剪刀,正温柔地梳理爱丽丝的长发。
“你在做什么啊”“保养秀发。这个房间里太干燥啦,得特别注意保湿才行”
“宏仔,你还没弄完吗?无法自由转动头部令我的压力愈来愈大了!”
面对着荧幕的爱丽丝语气显得不大高兴。
“鸣海小弟也来学学保养头发的方法如何?我可以教你。”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你不是侦探助手吗?”
对喔,我是侦探助手嘛这跟那有什么关系啊!
“你教会鸣海之后,我岂不是每天都要体验这种苦?快给我打消念头!”
爱丽丝“啪”地拍了键盘一下。原来大家都觉得我闲着没事干吗?
“秀发得天天保养才行呀!爱丽丝,你的长发可是艺术品,而且不只属于你一个人啊!”“不只属于我一个人还会属于谁!”
宏哥的甜言蜜语堪称一句话就足以击沉女人心,但看来对爱丽丝完全起不了作用。让我稍微
放心了一点。
我放心什么啊?
“不是啦我把防盗监视器录下的画面带来了,你得检查一下吧?”
我唯一能够好好辅佐爱丽丝的领域就是影像处理。宏哥让出了空间,我才得以一路推开布偶堆成的小山爬上床。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若无其事地爬上床坐在爱丽丝身边的呢?正莫名地如此感慨时,滑鼠已经被推到了我手边。
“你负责看正面拍摄的部分,只要拍到人就把画面撷取出来。”
“我知道啦!”
第七节
当天深夜,店里的客人都散光了,尼特族侦探团才终于在“花丸拉面店”后门外的空地集合。三个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阿哲学长却是一脸沮丧。
“酒混进杂质的时间已经特定出来了。”学长开口便这么说。“因为这次只有一瓶被动手脚我们可是又把店里所有的货全都检查一遍耶!真不想再做第三次了。”
这么说来,第一次验货时学长好像也在那里帮忙啊?短期内重复两次几乎完全一样的工作,的确是相当费神。
“被动手脚的酒混在友造哥昨天傍晚分装出来那几瓶里,本来准备要直接送去给客户的。伯母今天早上才发现,所以应该是在这段时间内动的手脚。”
“我大致浏览过所有的录影画面,问题是那段时间里并没有人靠近仓库啊?”
“而且仓库里没有其他监视器。早知道我就砸大钱弄来红外线监视器了!”
装设了有十成把握的高级器材却还是遭人入侵,少校显得非常懊恼。
“那间仓库还有其他出入口吗?”宏哥提出疑问,阿哲学长则摇了摇头。
“那对方是怎么进去的啊?友造哥分装时确定都没问题吗?会不会是之前就被动了手脚?例如第一次验货时漏掉之类的?”
“不可能。”阿哲学长如此断言。
“别急着下结论啦!仔细回想一下再说。友造哥最后看到那些酒时都没问题,而且直到伯母发现之前也没有人靠近过仓库啊!鸣海小弟也看到了,对吧?”
“是的。”我点了点头。
“这不就变成不可能犯罪了吗?根本没有其他潜入仓库的办法啊!”阿哲学长和少校似乎都想反驳宏哥的意见,却又沉默无言。
“对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出声插嘴。三人同时转头盯着我瞧,害我有点害怕,但还是拿出一张列印好的店内防盗监视器图片,放在中间的木台上。
“还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潜入仓库。”
“你说什么!”
少校一脸不高兴地问道。
“什么方法?”阿哲学长交叉起双臂。
“这个嘛也就是说”我指着列印图上一隅、拍摄到店内柜台的部分。“柜台后方不就是死角吗?只要弯腰走过柜台再进入走道”
走道入口挂着深色布帘,和柜台后方连成一块拍摄不到的死角。
“就算真有死角,从里面的门进去还是会被那里的监视器拍到啊!”阿哲学长突然闭上了嘴巴。
“所以是从住家那边潜入的吗?”
宏哥接着说了下去。我点了点头。
柜台右侧进去就是友造哥的住家。只要从那里压低身子避开监视器,就有可能进入通往仓库的走廊。
“冈林商店目前歇业中,店里也不是随时都有人;只要有意,任何人都可能办到吧?”
“等一下,藤岛中将”少校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以光靠可能不可能的观点来判断,这可不是益智问题。如果要采取那种入侵方法,就必须先掌握所有装设监视器的位置才行啊!”啊也对喔?
我的思考前提一直是“不能被监视器拍到”但这是知道所有店内资讯的人才有的想法。正如少校所说,这不是单纯的益智问题,实际上——想用这个方法潜入,不但要知道店内设有监视器,还得清楚“躲在柜台内侧就不会被监视器拍到”才行。
“但目前说得通的,只有鸣海小弟提出的方法啊!”宏哥支持我的论调。
“问题是宏哥,如果不能精准掌握监视器的装设角度,根本没办法采用这个入侵手法喔!”
“我知道了!犯人就是少校!”
“没错!”
阿哲学长率先举发加上宏哥跟着起哄,一场搞笑短剧突然就演了起来。宏哥和阿哲学长轮流扮演刑警、律师和法官,少校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宣称自己是清白的。直到最后无情地判决实际求刑阿鲁巴三小时,眼前的三人才终于回到现实,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几个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很欢乐嘛
仿佛为了挥去空白的气氛般,少校突然改变了话题。
“暂时先不讨论入侵方法好了。宏哥,你不是说外头的监视器好像拍到了嫌犯吗?”
宏哥瞥了我一眼,换边再次翘起双腿才点了点头。而我则将列印出来的图片放在桌上,都是从店的正面和后门两部监视器中撷取出的画面。
图片共有八张,每张都拍到了同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那位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超市店长。
“他昨天和前天都在冈林商店周围徘徊,而且一天还出现两次。”我开口说明。
“这人是谁啊?宏仔调查过了吗?”
“嗯,调查过了。我去了超市也去了公司问过,他应该是清白的喔?”
“所以你今天才穿西装啊?”
中午检查完所有影像之后,宏哥便换上西装出门进行调查,直到刚刚才回来。这人平常明明是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这种时候手脚却特别快。
“那个人叫堀田清,是利市多的业务促进部经理。虽然官阶很高,但因为那家超市是他们开设的第一家店面,必须尽快让营运状况上轨道,所以才由他兼任店长。听说他最近每隔一天才进总公司一趟,其他时间就直接去店里上班,忙得不得了。”
“所以他是为了取得土地来盖停车场,才故意要让冈林商店倒闭吗?”
“那样也太乱来了吧?他可是堂堂大企业的经理耶?这种事万一传了出去,他的人生不就完蛋了?”
“但实际上他的确跟偷窥狂差不多烦人,每天都去游说友造哥卖掉土地啊!总觉得他身上有罪犯的气息”少校这么说道。
“他昨天和前天都在酒馆附近晃来晃去,说奇怪也是有点奇怪。可是就算店关门了也未必就会卖土地啊?他会笨到做出那种事吗?”
宏哥再度交叉起手臂。
“知道这位堀田先生哪几天去了公司,哪几天又在店里吗?”我试着提出疑问。
“嗯?昨天和前天在店里,大前天好像去了公司。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我有点失望。“本想说他会不会是看到了少校在装设监视器的情形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
装设监视器的时间是三天前,如果那天他去了公司,那就不可能了。
“藤岛中将还执着于从柜台后方屈身通过以躲避监视器的论调吗?”少校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行喔?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还有一个人可能看到了装设监视器的情形——
就是由美小姐。
由美小姐正好在我到达时离开冈林商店,结果却又在附近徘徊了一阵子。或许她看到了少校装设监视器时的情形。
而且——她也有动机。
冈林商店一旦倒闭,阻碍她和友造哥结婚的绊脚石也就消失了。
我吞下了一股苦涩的滋味。原来侦探是一门如此讨厌的生意啊?
“怎么了吗?”
宏哥发现我突然开口不语,探头看了看我的脸。我烦恼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那个请你们听了不要笑。这个想法和刚才一样,只是假设而已。”
我先替自己打圆场,接着才说出对由美小姐的质疑。少校露出三白眼瞪着我,宏哥一脸“不会吧?”的表情,阿哲学长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说只是假设了嘛”
“嗯啊,抱歉我笑了。由美小姐没问题啦!绝对不是她。因为友造哥昨晚分装完酒之后就和她在一起,直到今天早上。”
“咦!?”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我深深地弯起身子叹了一口气,几乎要把头塞进两腿之间。其实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实在不想怀疑由美小姐。
“他说之前吵了一架,大概是和好约会吧?居然在这种非常时刻”
“不,听说是工作。好像是什么酒品鉴赏会吧?连远在冲绳的业者也去参加了,其中还有他无论如何都想进货的酒,所以才请伯母帮忙看店,自己跑了出去。”
原来如此——既然无法开店做生意、又没有订单不必送货,只好把精力放在进货方面吗?该怎么说呢?这两人还真是热衷于工作啊嗯?冲绳?
“然后两个人就一直喝到早上了吧?”
“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啊?”
“算了,没差啦!我去找由美小姐聊聊好了,说不定她在装设监视器那天看见了什么。”
“宏仔,你认识人家吗?”
“向漂亮女生打听消息不必认识对方啊!”“可别打听进宾馆里喔?友造哥一定会砍死你!”
“这个嘛就要看到时候的气氛啦!我可没办法保证哪”
阿哲学长朝宏哥的脑袋猛拍了一下,接着便站了起来;少校和宏哥也跟着起身。三只拳头在、木台上方互击一下之后,三个人便默默地走出了大楼之间的峡谷。
独自留下的我依然满怀莫名的无力感,一时之间仍无法从第三阶逃生梯上起身离开,只能愣愣地看着地面。
要是冈林商店就这么倒闭了,友造哥和由美小姐就能结婚吗?我忽然想起这件事。爱丽丝应该会很伤心吧?这么说来,爱丽丝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努力调查的吗?
那么我又该怎么做才好?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离谱,甚至让我觉得就这样置之不理、不去确认也好。
就在脑海中愚蠢的想法不断发酵膨胀到快要爆炸时,一样冰凉的物体突然靠近我的脸颊。
“——唔哇啊!”我吓得直接往后仰,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吵死人了!你小声点行不行!”
原来是明老板。拉面店营业时间似乎已经结束了,明老板脱掉了背心,转为上半身只缠着布条的准备中模式。她把装着冰淇淋的杯子塞进我手里,在我身旁坐下。这件事我想很久了,拜托你不要以这副模样靠过来,我实在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啊!
“你不吃吗?那我把两个都吃掉啰?”
明老板边说边将自己那份冰淇淋送进嘴里。我连忙拿起汤匙。
“这是日本酒口味吗?”
“没错。友造送来不错的甜酒,我就拿来试试看了。之前就想做做看,可惜一直找不到对味的日本酒”
冰淇淋在舌尖上融化,一股米的香气通过鼻腔。
“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深深觉得幸好这个人没有专注于煮拉面而放弃制作冰品。
“我也要拜托你喔!”
“咦?”“要是那家店倒了,我也会很伤脑筋。你就帮帮他吧!”
我呆呆地凝视着明老板的侧脸,许久之后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对我这么说呢?我不禁感到疑惑。然而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思考,因为明老板大概早已看出我又为了无聊的问题而苦恼吧?
我实在是欠这个人很多人情。再吃一口有着复杂味道的冰淇淋,只觉得酒精的微微热度掠过了咽喉。
我是侦探助手,而且接受了友造哥的委托。我和着甘甜而苦涩的冰淇淋吞下这理所当然的事实,站了起来。
第八节
当天晚上,我难得地待在自己房间里独力调查。说是调查,其实不过就是上网搜寻资料罢了。虽然只是个格局很小的尼特族侦探,总比老是靠爱丽丝调查好些。
桌上排放着两张名片——一张是由美小姐的,另一张则是堀田清的。结果两家公司的地址位于同一栋大楼,捡到堀田先生的名片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正是出自于此。
我很轻易地便找到了答案。
利市多超市的母公司,正是和久井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也就是由美小姐的公司。
这件事很难让人觉得只是巧合,但由美小姐和堀田清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连结了起来。我窝在一点灯光都没有的房间里,对着荧幕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那尊风狮爷摆饰。友造哥之所以锁定冲绳的业者前去拜访,该不会就是为了找寻成对的另一尊风狮爷吧?
那个问题的答案果然也潜藏于宽广的网路之海。
“原来如此,五月十二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回想起友造哥说过的种种,自言自语地频频点头。这件事和案件本身恐怕一点关系也没有,却是吹散我脑中胡思乱想的必要事实。
那么好的店果然不该就这样倒闭。
隔天,放学后。
“利市多的母公司?”
对于我鼓起勇气提出的质疑,窝在侦探事务所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爱丽丝只是漫不经心地如此回应。
“和久井食品啊!和久井由美的父亲就是社长。”
“原来你早就查到了?”
“那又如何呢?”
尽管我整个人心浮气躁,却还是勉强忍耐着继续说明。由美小姐固然可能目击装设监视器的过程,在酒遭人动手脚那天却有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堀田清虽然没看见装设监视器的情况,案发当日却一直在冈林商店附近徘徊。也就是说
“要是两人串通好,和久井由美将监视器装设资讯告诉堀田清,就有可能联手入侵——你想这么说是吗?”
“对。”
为什么这个人还如此冷静呢?我边点头边感到奇怪。
“我该说什么才好呢?你的思考短路情形实在令我无言以对。你的脑内世界就只容得下那两个嫌犯吗?”
“唔可是只当成单纯的巧合也太”
“怎么可能只是巧合!你忘了吗?和久井食品和冈林商店可是从上一代就认识的老交情喔,那家‘利市多’恐怕就是在和久井食品的指示下看准了冈林商店而开的。”
看准了冈林商店而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大张旗鼓地只为了整倒一家小酒馆?什么跟什么啊!这岂不是比我的假设还莫名其妙吗?
“不过还是有件事必须让你来处理。这么一来也能消除你那极度任意的怀疑吧!”
从爱丽丝的口气听来,我的意见似乎已成了完全不必列入考虑的突发奇想。
她招了招手,于是我怀着不寻常的紧张心情爬上了床。
“我问你喔”我鼓起勇气开口提问。
“什么事?”
“呃我就这样随随便便爬上床你一点也不介意吗?”
爱丽丝瞪大眼睛眨了眨,歪头表示不解。
“啊——算了。对不起,当我没说过。”
要是介意也不会让我上床了吧?我顺着爱丽丝的意思在键盘旁坐下,面前众多荧幕之一映出了冈林商店里的监视器画面。
“根据你的假设,只要弯着腰从柜台后方走向通往仓库的走廊,就不会被监视器拍到。是这样没错吧?”
“嗯。”“但那里真是完全的死角吗?”
听了爱丽丝的话,我试着放大那个部分的影像。少校的监视器不愧是高画质,就算一直放大也没出现马赛克的情形。
从柜台后方通往仓库走廊的入口挂着一块深蓝色布帘,只要蹲在柜台后方慢慢靠墙壁进入走廊,监视器应该就拍不到——
“不对并不是完全的死角吗?”
布帘并没有完全遮住走廊的横幅,除了和墙壁之间有一道缝隙,布帘中间还有开岔,隐约可以看见帘后的情景。如果有人通过走廊,从荧幕上仅占些微画素的缝隙间应该还是能看出端倪。
“接下来我们针对可能犯案的期间进行搜寻吧!我来编程式码,你就负责决定可辨认的画素范围吧!”
“嗯。”要长时间检查极小范围的画素变化,与其趴在荧幕上以肉眼观察,还不如编写程式检验来得迅速确实。
至于搜寻的期间,从友造哥分装完毕离开仓库,直到隔天伯母发现酒被动手脚,大约是二十个小时。
爱丽丝写好的程式在短短三十秒之间迅速跑过了二十小时的录影画面。
却一次也没停下来。
“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代表什么意思吧?”
爱丽丝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只能呆呆地点头。
“哦?收到邮件了。”
爱丽丝转向其他荧幕。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结果,于是又试着跑了一次程式。结果当然一样。电脑不会犯错,错的永远都是人类。
那二十小时内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
既然如此——那究竟该如何下手?
犯人又是如何进入仓库的?
“哼麻油吗?还真是刚好。”
爱丽丝突然这么说。我跟着看向那面荧幕,正好看到她关掉电子邮件信箱。
“那是什么?”
“这次混进酒里的杂质分析结果。据说只有麻油。好啦,接下来就看要如何收尾了”
如何收尾?
“因为已经真相大白了不是?”
“咦咦咦咦?”爱丽丝耸了耸肩。
“拜托你不要没事就大惊小怪。你该不会认为那也是侦探助手的工作之一吧?”
“不是啦可是”
“通往真相的道路一向都是如此单纯,但侦探的工作却在于发现真相之后。”
爱丽丝取下裹在肩上的棉被爬下床,接着拉开衣柜。我第一次看到衣柜里的模样,挂着色彩缤纷洋装的衣架整齐地排列其中。原来这家伙有这么多衣服啊?
最后她取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纯黑且没什么装饰的素面洋装。
是我曾经看过的——丧服。
爱丽丝回到床边,从最上面一颗扣子开始轻解睡衣。
咦?给我等一下!我慌忙跳下床。
“要换衣服之前先说一声啦!”
“嗯?你要去哪里?这件衣服很难自己拉上背后的拉攵耶!给我等一下!”
我说你啊总觉得再说什么也没用,我只好躲到厨房等待爱丽丝换完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她到处打电话给其他人的声音。
“友造吗?是我。你过来‘花丸’一趟吧嗯?女朋友也一起来?没关系,那正好。你客气什么啊不,事情还没完。得再花一点时间”
“没错,在‘花丸’集合。友造好像九点左右才有空,所以就约那个时候嗯,结束了。我全都明白了。”
最后是放下话筒的声音。
“鸣海,背后的拉攵就拜托你了!”
爱丽丝的脸蛋突然从冰箱另一边探了出来。我叹了口气,乖乖站起身。
爱丽丝穿上丧服的时候——
也就是案件结束的时候。
第九节
我和爱丽丝离开事务所时是晚上九点。一走下逃生梯,就听见“花丸拉面店”里传来许多人的声音。
“好久没看到友造哥拿出真本事啦”
“不不,别激我啊!”“没关系,快点激他,这样我们店里才有业绩。友造,你今天就尽情地喝个痛快吧!我晚一点再送你回家。”
“友造哥和由美姐谁比较会喝呢?”
“只喝烧酎的话,我比小友厉害一点点喔!”
“胡说八道,当然是我比较会喝啊!好,就拿烧酎过来吧!”
“喔喔!要比赛吗?”
“等等,我最近不能喝酒。抱歉”
“没关系!把我刚才送来的那瓶酒打开,我一个人干了它!”
“友造哥失控啦——!”
由美小姐你还说人家是“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孩子”倒是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嘛?酒的力量还真伟大。我正想走近厨房后门,爱丽丝却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们从后头离开。”
“咦?你不是要找友造哥吗?”
“不要那么大声!随便那些家伙去喝个痛快,我们的目的地是冈林商店。”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那你干嘛叫友造哥过来啊?
我们穿过大楼之间,走向后头的停车场。一看到我停放在那里的脚踏车,爱丽丝便露出了悲壮的表情。
“你要坐脚踏车去吗?”
“没办法啊!”这种穿飘逸小洋装还抱着熊布偶的家伙,是要我怎么载啊!要是被同学看到怎么办?
“请宏哥开车载你去不就好了?”
“只有宏仔不见人影友造会起疑。”
爱丽丝侧坐在后座置物架上,以颤抖的双手环抱我的腰。熊布偶就紧紧压在我的背上。
“你你听好,要慢慢的喔!尽量骑慢一点,还有不要突然转弯。要是路面高低不平也要先告诉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踢起了脚架。
第十节
冈林商店早已沉没在幽暗之中。相较于隔壁超市的灯火通明,更让这份幽暗深重许多。我一停下车,紧紧环绕腰际的手臂便突然松开,害我连忙伸手扶住差点从置物架上滑落的爱丽丝。
“你没事吧?”
“呜唔嗯。”即使隔着一层黑纱也看得出爱丽丝的脸色铁青。别逞强啊你!
“你每天都骑乘这种野蛮的交通工具上学吗?真令人难以置信。”
“你第一次坐脚踏车?”
“我强烈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回去还得坐一次吧?”
“呜”
一如往常,爱丽丝将熊布偶压在我的背上,双手紧抓着我的皮带。
“快点走吧!没有屋顶的地方让我呼吸困难。”
我们绕进冈林商店后头,按下住家门口的电铃。
“来了唉呀?”
出来应门的伯母看见我背后的爱丽丝时非常讶异。这也难怪。
“你们找友造吗?他去拉面店啰。”
“呃其实我不是来找友造哥的。我想再进仓库里检查一次。至于我身后的这个,请不要在意。”
伯母虽然仍一脸讶异,还是让我们进了屋里。
“你该不会就是有子妹妹吧?我听友造说过你脸色很不好,不要紧吧?”
“她常常这样,请不必在意。”我代替爱丽丝这么回答。
进入走廊时,爱丽丝几乎就要瘫倒在地板上,我却毫不留情地扶住了她。
仓库的照明比之前来的时候更暗,里头的空气也相当寒冷。
“然后呢?要找什么?”
“麻油啊!”麻油?
“混在酒里的麻油?会在这里吗?说不定被犯人带走了呢?”
“一定在这里。你别问了,快点找!”
结果爱丽丝自己似乎并不打算动手。反正她穿成那样也不适合找东西,我是没差啦
放置日常食品的架子在最里头。酱油、味醂、沙拉油、面粉、太白粉这些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地成箱堆在架子上,最后终于看到麻油的箱子出现在眼前。
拉出纸箱来一看,立刻就发现了。只有一瓶麻油瓶盖上的塑胶封套被撕开了。我抽出瓶身,发现内容量也的确减少了。
“就是这瓶了吧?”
我把瓶子拿给爱丽丝看,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都解决了。”
“解决什么?我怎么完全搞不懂啊?意思是你知道犯人是谁了?”
“那当然。你还不明白吗?犯人唯有这次选择了仓库里现有的东西混进酒里,正是因为必须将东西留在仓库里才行啊!”“为什么?”
“因为有监视器啊!”“监视器?可是你刚才不是写程式查过了吗?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啊!”“你再仔细回想一遍。从友造分装完酒离开仓库到隔天发现混入物这段期间,你不是和我一起确认过所有录影画面了吗?”
“所以说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
“不是有一个人吗?”
有一个人?
但我搜寻过所有录影画面,从友造哥离开仓库到隔天——
我差点“啊!”地叫出声来。
没错
的确有一个人。
因为太过简单而理所当然——以至于没有发现的,那个答案。
不对,可是怎么会?
“倘若其他所有的可能都不成立,剩下的可能无论再怎么难以相信——仍然是不争的事实。您说对吧?”
爱丽丝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她缓缓地转向仓库的入口。
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的伯母,也在这时颓然跌坐在地。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发出仿佛挤出来的声音,搅乱了堆积在寒冷仓库里的沉默。
伯母双手捂住脸颊,肩膀微微颤抖。
礼拜日那天,发现酒被混入杂质的人正是伯母。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监视器之前堂而皇之地进入仓库,就地取材在酒里混入麻油,然后宣称又遭人下手了并引起骚动。
然而却没有人怀疑过她。
除了爱丽丝以外。
问题是——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大概是想用不被友造发现的方式让这家店关门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
爱丽丝的声音比仓库里的空气更为冰冷。
“我因为”
伯母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都是因为那孩子一直不肯接受,一直为了这家店吃苦实在实在够了吧?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呢?由美由美那孩子也一直在等他啊!”“就因为这样只因为这样的理由,您就要让自己的店关门吗?”
一阵有如摩擦声音的奇妙呜咽自伯母嘴里泄漏了出来。
“他为了这家店甚至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啊!隔壁超市开门后生意更难做了,这种破烂小店根本没必要硬撑下去啊!还不如跟由美结婚——”
“这种事该让友造哥自己决定吧?”
“其实一开始”伯母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以为只要让店里暂时无法营业,友造也会慢慢地改变心意,所以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不知不觉?居然说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可是那孩子很顽固,满脑子就只有这家店。人家由美都那样了所以所以我才会觉得这种店不如”
都那样了?那就是理由吗?即使让友造哥努力保住的这家店倒闭也在所不惜?
丧服少女的剪影孤零零地竖在啜泣的伯母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视野一隅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我。
约莫两人环抱大小的黑影蹲踞在架子最下层的左手边深处,那包着塑胶套的轮廓比我上次看到时还大土许多。
友造哥找到了——那落单的另一尊。
我闭上眼睛,思索了许久。
在此之前,爱丽丝想必已面临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了吧?是否要基于侦探的傲慢戳破某人深藏于心的话语——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又是否必要呢?
我不知道,甚至觉得那不过是欺瞒罢了。然而我却想不到其他办法,或许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解答。这就是死者代言人该背负的痛苦。
“鸣海?”
爱丽丝似乎察觉了什么而转头看着我,我向她摇摇头,蹲下掀开了塑胶套。一尊五彩缤纷的陶制狮子——还有另外一尊同时出现在眼前,是一对风狮爷。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两尊风狮爷,比想像中沉重许多——或许是因为寄托了人的心意吧?
我在伯母面前放下风狮爷,发出了“叩咚”一声。她听到声音倏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已哭得又红又肿。
“伯母,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是”
伯母缓缓放下捂着脸颊上的双手,凝视着风狮爷。
“这是我老伴的可、可是为什么有两尊?”
“这是伯父之前买来后来当成遗物留下来的那尊吧?”
我摸了摸面对左边的风狮爷头部。
“我想这尊应该是友造哥礼拜六那天买回来的。”
面对右边的风狮爷容貌看来温柔一点。
“其实伯父当初本来就想买一对,但听说因为缺货而只买到了一尊。所以友造哥一直在寻找另外一尊,直到礼拜六才终于找到。”
“啊”“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摆饰,而是酒瓶。里头装的是冲绳的泡盛酒。”
伯母的眼睛瞪得好人,爱丽丝也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气。
“您看,这里就是瓶盖。这是冲绳一家叫作今归仁制酒的公司酿造的酒,这两尊呢据说是风狮爷夫妻。”
伯母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这时我的目光并不在伯母身上,只是凝视着眼前的一对狮子,仿佛是在对它们诉说似的。
“听说友造哥的父亲曾讲过:‘任何人都有一瓶真正适合他的酒。无论对象是什么样的客人,我都希望能替他找到专属于他的那瓶酒。’”
那成了他无法完成的遗愿。然而——还有友造哥在这里。
“由于父亲还没找到雌的风狮爷便撒手人寰,所以友造哥才不停地寻找。为了在五月十三日前找到‘专属于那个人的一瓶酒’——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在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天—〡以这瓶酒取代康乃馨送给母亲。
“所以这其实是专属于伯母的一瓶酒。”
“专属于我”
我想着另一件自己该做的事,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瓶。”
我从架子的更深处抱出另一尊风狮爷。就在伯母面前,三尊狮子依偎蹲踞在冰冷的仓库地板上。我凝视着最后一尊的头,下定决心这么说——
“这个应该就是给由美小姐的了。听说他们是一起去买的。”
“咦?”可以感觉到伯母抬起头来直视着我。
“这三尊风狮爷想必就代表你们一家人吧?伯父留下来的遗物现在就象征着友造哥啊!”我静静地等待这句话的涵义渗进伯母心中。
“这么说来,那孩子会和由美”
对着伯母点头时,我的胸口却隐隐抽痛。这已经连替死者代言都不是了。
“我——”
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身为侦探可以发表自身的观感吗?然而这时爱丽丝一直凝视着我,仿佛在向我点头。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会喝酒。虽然喝过一次,但却不懂得品尝味道。所以不知道伯父所说的‘专属于某个人的一瓶酒’是否真的存在。可是”
可是,我希望它真的存在。
因为那代表友造哥延续了父亲的心意。
“为了找寻那瓶酒而搜集了世界各地的酒,我觉得这样的店家真的很棒。我不希望这样的店在我懂得品酒之前就关门,所以”
我看着伯母的脸,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朦胧。她该不会还在哭吧?
“所以如果伯母您同意,就请当作没看过这尊风狮爷,将它放回原处。等到下个礼拜日从友造哥手里拿到时再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后和他一起继续经营这家店。
伯母缓缓将手伸向风狮爷,抚摸着陶器光滑的表面。她将风狮爷挪到跟前,喃喃地说着些不成声的话语,同时不断地向我点头。一滴滴泪珠不断地落在成对的狮子头上。
第十一节
离开友造哥的家时,隔壁超市似乎正好要关门,只见铁卷门正缓缓地滑下。照亮停车场的亮光随着关闭的铁卷门逐渐变短,最后消逝无踪,只剩不似初夏的寒意。刚才在仓库里时,我好一阵子都无法动弹。如果不是爱丽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结果我们将伯母留在原地就离开了。不知道我的话究竟有没有传达到她心里呢?
“传达到啦!”爱丽丝笑了。“你还真不适合当侦探呢!”
“咦?”“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爱丽丝难得地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模糊了话语的去向。
“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什么该怎么做才好?”
“案件结束了,尼特族侦探的职责也告一段落了。但还有一件事等着我们去做,就是身为普通侦探的工作。”
也就是告知委托处理这件事的友造哥——案件已经解决了。
“我是死者的代言人。一旦面对生者错综复杂的心思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我隔着一只布偶的爱丽丝显得既渺小又无助。尽管声音就在身旁,却觉得她离我很远。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这样回答:
“我觉得只要报告一半的事实就好啦!”
不能撒谎——但是也不能说出所有事实。所以
“我来负责报告吧?就说已经查到犯人是谁了,对方也答应绝对不会再犯。但是不能公布犯人的名字。”
不过光是听到这些,友造哥恐怕就会察觉犯人是谁了吧
“说得也是算了,还是由我来告诉友造吧!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助手有损侦探威名,更何况”砰的一声,爱丽丝拍了拍我的背。“你实在很不会撒谎耶!”
你还不是一样——本想这么回嘴,最后还是算了。爱丽丝就算不撒谎也能以平常那种高傲的态度挡掉对方的质问,那是我这个没用的助手学不来的。
“可是我刚才撒了很大的谎。”
“嗯,我知道。”
爱丽丝露出柔柔的微笑上让我松了一口气,差点掉下眼泪。
“因为那其实是一尊母的和两尊公的风狮爷啊!要说最后一尊是给和久井由美的,也未免太牵强了。”
“你早就发现了啊?”
友造哥为了母亲而找到雌风狮爷——这部分几乎毫无疑问地可以确定。但之后关于由美小姐的部分,却全都是我的胡说八道。
“另外一尊公的风狮爷纯粹只是多出来的吧?毕竟很少有人单卖母的,以夫妻一组为单位买下来当然会多出一尊公的。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吧?”
这件事我也心知肚明。
然而我的话语却扭曲了真相,变成为了触及伯母内心而撒的谎。
尽管如此,爱丽丝却在这时露出了包容一切的温柔笑容。
“不过呢那并不叫作谎言,而是‘故事’。”
故事?
“没错,那是现实和幸福与绝望的雏形,总有一天会羽化成型。但在那之前就连谎言都称不上,不过是脱口而出的话语罢了。所以啊,你只要等待友造与和久井由美真的结婚就好了,根本不必觉得有罪恶感。”
我还是跟平常一样不懂爱丽丝在说什么不,可是
“可是那两个人没办法结婚吧?”
而且爱丽丝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结婚吗?
“不让友造结婚?我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爱丽丝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咦?
“重点是和久井由美现在怀孕三个月了耶?就算不管他们最后还是会结婚的。”
“咦咦咦咦咦咦?”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你不是也怀疑过和久井由美吗?我也考虑过你想到的那个可能,只不过是在你想到的很久以前。所以我派了宏仔去调查,然后发现她定期去妇产科看诊。”
所以他们之间的情形才变得那么迫切而饣重吗?不对,可是
“这样好吗?爱丽丝觉得无所谓吗?”
“什么无所谓?”
“呃竟然问我什么无所谓”
我只知道自己非常悲壮地误会了什么事。可是不对啊?那爱丽丝对友造哥的那种态度又是怎么回事?我脑袋里一片混乱,爱丽丝却频频推着我的背,催促我走向孤零零地停放在路边阴暗处的脚踏车。
“好了,我们走吧!要是不早点回去,那些醉鬼们说不定会失去分寸而开始对孕妇灌酒。”
“是啊嗯。”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坐上货架,环住我的腰并提出无理的要求:“你听好,不要摇晃,但要赶快!”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丝坏心眼,想说不然就稍微绕个远路好了
单车双载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第十二节
冈林商店隔周再度开始营业。礼拜一放学后,我带着庆祝的花束绕去酒馆。是园艺社栽种的郁金香。
一打开店门就听到友造哥的大吼,吓得我倒退一步。
“我不是拒绝过好几次了吗!你们公司的情况干我屁事啊?”
“不不请您听我解释,我们不会再因为土地的事而打扰您了。但在敝店设柜这件事还请务必”
“怎么可能啊!我们店里看起来像是人手充裕的样子吗?”
和友造哥促膝坐在柜台前的圆凳上还频频低头的人——正是那位堀田清先生。他怎么又来了啊?真是学不到教训耶!话说回来,虽然结果这个人和案件完全无关,但也实在太烦人了吧?
“啊,啊啊您好像有客人,我今天就暂且告退了。改天有机会再来拜访”
“就叫你别再来了啊!喂,见面礼就免了,快点给我带走!”
友造哥说着便递出一个细长的纸袋。
“这个嘛我想冈林先生您应该会喜欢,里头是森伊藏啦!”
“唔?”
友造哥的脸色变了。森伊藏可是超级有名的极品烧酎。
“别以为用酒就能收买我喔?”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的眼光实在不如冈林先生,居然选了这么糟糕的见面礼。我这就带回去”
“不,等等既然你都送来了,那我就心怀感谢地收下吧,但你可别再来了喔!”结果你还是收下啦!
于是堀田清先生便以堪称为艺术的低姿态退出了店外。
“啊为什么老是让你看到这种丢脸的场面呢”
友造哥将纸袋藏进柜台下,并这么对我说。
“你都说成那样了,对面超市的人还是一直来游说吗?”
“好像变成不想要我们的土地而想要我们的店了啊”“想要店?”
“也不能说是要店啦”友造哥略显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他是说希望我能在超市店内开设专柜”
“这样啊”“好像是因为他们的酒卖场生意不好,需要我们家的进货管道和专业知识。那位大叔也真辛苦,让我深切地觉得还好当初没有选择当上班族”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恍然大悟。爱丽丝那时是这么说的——“利市多”是看准冈林商店才开店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和久井食品和冈林商店往来已久,所以早就看出他们的真正价值了。事情好像越来越麻烦了呢尽管反应有些迟钝,我还是送上了手里的花束。
“哦?这是干嘛啊?”
“这个嘛是再度营业的贺礼。”
“谢啦!老妈出门送货了,也没办法请你喝茶,不好意思啊!”友造哥和伯母后来的情况如何?友造哥究竟有没有发现事情真相?这些事我最后还是不得而知。至于冈林商店之后还有没有客人上门,也不是我该担心的事。就连忙着工作的友造哥和由美小姐面对怀孕的事实决定要怎么做,我都完全不知道。
尽管如此,我还是又来到了店里。这当然是因为在意爱丽丝之前那种表现的关系。不过我该怎么开口询问才好呢?
“这次真的多亏你们啦!”
友造哥只说了这句话,然后开朗地笑了。原来,这个人大概已经发现犯人是谁了——我的直觉如此告诉我。唯有这种没啥用处的直觉倒是不曾出错。
“你也很辛苦啊!当有子的助手不轻松吧?阿哲和宏仔他们也认识有子很久了,不过都不像你那样经常在她身边。这对有子来说应该也是第一次吧?第一次有人像你这样一直在她身边。”
真的——是这样吗?
“友造哥”
“嗯?”
“你为什么都叫爱丽丝‘有子’呢?”
“因为称呼那家伙的姓氏她会生气啊!大概是讨厌老家的关系吧?”
是这样吗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称呼她的本名?”
“咦?啊,你是问这个啊那家伙从还没有事务所时就常来我家买东西,一直都是开请款单。所以我才会记住她的本名啦!”
“爱丽丝?在这边买东西?可是她不会喝酒啊?”
友造哥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笑着指了指我背后。我回过头,看到占据店内一角的玻璃冷藏柜,立刻明白了一切。
玻璃门后整整齐齐地排着深红色的350毫升铝罐,dr。pepper的商标井然有序地排满了整个层架。不只一般常见的深红色dr,pepper,还有红底白字的低卡dr。pepper、紫红色的berries&creamdr﹒pepper、茶褐色的无咖啡因dr。pepper,还有亮红色直条纹的cherryvanilladr。pepper。
“呃”我的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了怪声。“居然有这么多种啊?”
“在日本国内一般是买不到的喔!除非直接进口。这一带随时都能买到各种dr。pepper的,大概就只有我们家的店了。”
就是这个原因吗?就是因为这样,爱丽丝才会说“为了这家店什么都愿意做”
映在冷藏柜玻璃门上的我颇不自然地笑了。因为除了笑之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啊!
就在这时,放在我胸前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喧闹的“coloradobulldog”铃声响起。
‘鸣海,你差不多要离开学校了吧?冈林商店今天重新开幕了,来事务所之前’
“对啊嗯,我现在就在友造哥这里。”
我打断了难掩喜色而愈说愈快的爱丽丝。要是稍微松懈一点,我大概就会放声大笑出来。
‘是吗?那就好办了!我要——’
“要各买几罐呢?总之所有种类都要对吧?”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会变机灵的病吧?’
少啰嗦啦!要你管,
‘那就麻烦你每种各搬一箱!’
“啥!”
‘别忘了要收据喔!’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友造哥十分迅速地替我搬齐了库存的箱子。
“付现应该没办法吧?我可以先开收据给你啦”
“好的请先记在帐上。”
本想说今天就买来请她喝好了,现在却完全没了那个心情。
“这么多箱,你应该搬不动吧?等我老妈回来再替你送去吧?”
“不用了,没关系。我自己搬就好。”
友造哥诧异地睁大了双眼。这时我只想找点事来惩罚自己。
我将一箱饮料硬塞进背包,其他几箱则勉强叠在货架上。这些饮料的重量大概是爱丽丝体重的三倍。
但是有人正在等待它们。这种感觉其实还不赖,所以就这样想吧!
我如此说服自己,接着踢起脚架,奋力地踩下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