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了巨大的爪子,把他孤零零地捉了去。
他必须挣扎,挣扎必须可恶的老头子还在看他,还在微笑让他滚,快让他滚让他离开这里还来不及像费伦大陆道声再见,这个世界已经将他抛得远远的“他已经死了,”弗拉德林看着蒙面者从视线里消失,充满苦涩地说了一句。他从占卜水晶球前转过头,球体里,撒舍召唤出一道飞星术,闪亮的星星像暴雨一样压垮了塞塔琳军队。家兵们挣扎着想冲向人类和半精灵女孩,可他们的数量已经太少,太微不足道。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败局已定,勿庸讳言。
另外的塞塔琳们全部脸色发白,一副“决不相信”的样子,死死地瞪着占卜球。发光的球体盘旋在魔力之水上,众人脸颊上纷纷落下泪滴。但他们都比弗拉德林年长,并没有转过身。——是的,他们还能为这些身配双龙的家兵们做什么呢?无非是看着他们奋战到最后一人倒下,牢牢地记下这日子,等待合适的时机,为他们报仇,让血偿还血的债。
——毫无疑问,这是最简单也最朴实的义务,这是每个塞塔琳的责任。
“他被人杀了!大统领竟然在皇庭之上杀害我家族人!他竟然杀了他!科曼多的王座狠狠扇了所有塞塔琳人的耳光!就是这么回事!”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塞塔琳恶狠狠地说,耳朵和鼻子尖,都因愤怒而不停颤动。
另一个塞塔琳老人,她头发花白,都快掉光了,但仍别着一枚宝石冠针。那宝石亮闪闪,光彩奕奕,随着她头部的转动,扫过义愤填膺的精灵亲属们。老妇人长叹一口气,悲哀地说:“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我竟亲眼见到塞塔琳家族的年轻人,在皇庭上自取其辱,身败而名裂。他太过傲慢,太过愚蠢,我们本不应该授予他那般高贵的名衔,最终累他身首异处。一个塞塔琳做出这等事:站在科曼多的皇庭,公开抨击他的君主,接着还用魔法攻击大统领。大殿上血流成河,全是他造的孽啊!”“请姐姐节哀,”另一个塞塔琳轻声说,他使劲忍着泪水,嘴唇都在发颤。
“你们都看到了吗!”大厅里突然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号,远处的一扇大门被人用力“砰”地推开,狠狠地撞在墙上:“这是挑衅!这是向我们宣战!你们这些懦弱的老人,但愿狩獵之神塞垄诺诅咒你们!快,带上你们的法术,我们必须赶去皇庭,赶在他逃跑之前,让那万恶的埃尔塔格利姆伊瑞赛尔血债血还!”“结束了,梅迪安,”靠水晶球最近的宽肩膀精灵轻声说。
可年轻人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冲到聚在一起的塞塔琳人面前,大叫道:“快,快起来!快动身!你们这些没胆色的老前辈!你们的尊严和骄傲到哪里去了!我们的发言人被人砍倒在血泊之中,可你们所有人竟然坐在这里,袖手旁观!你们——”“我已经说了:一切都结束了,梅迪安,”先前那阔肩精灵重复了一次,声音跟方才一般平静。怒气冲冲地年轻人停下咆哮,僵住不动。他搜寻着眼前所有沉静无语的脸孔,每张脸都写着震惊,和遗憾。
塞塔琳家族大法师用温和的目光回望着他“今天是个抛弃生命的日子,”尤地莱塞塔琳对颤抖的年轻人说道“而罗拔阿忒已经做过了这件事。他不止抛弃了自己的性命,也抛弃了无数他人的性命。我们应该庆幸,倘若塞塔琳家族没被无数寻仇的仇家所倾覆,那定是因为祖上积德。息怒吧,梅迪安。在彼处那么多无辜者受累之后,若你再撒出自己的血,”他朝水晶球歪歪脑袋,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战事仍未平息,火光仍在燃烧“你将只是一个莽汉,而非成为英雄。”“前辈,你、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梅迪安用力挥着手,指着水晶球:“难道你竟跟他们一样软弱可欺”“你用这样的语气,”尤地莱的声音突变,强硬似钢:“跟你的长辈们说话。他们素来受人尊敬,那是因为在你曾曾祖父还在襁褓之中,他们就为捍卫了科曼多的独立与尊严!而你的曾曾祖父,哪怕还是个婴儿,还叼着奶嘴,从来也不敢像你今天这样冒犯我!”冲动的年轻人惊讶地瞪着他,大法师的双眼像两把长矛,尖锐而且锋利。尤地莱用手一指地板,梅迪安难以置信地咽着口水,却发现自己双膝一软,已跪在地上。
塞塔琳大法师俯视着他“家族里的人被处死,我们当然为此感到震惊和愤怒。可汝之愤怒,该指向那个人——罗拔阿忒,不管他的魂灵是否仍游荡在此世间,罪魁祸首都是他。是他,弃家族的尊严于不顾,让所有塞塔琳都为他的叛国之行蒙羞。倘若大统领为人误导,自然可以反对他,这是一回事;可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于皇宫大殿之上,预谋杀害现任科曼多之王,就是完完全全另一回事。我为他深感羞愧,所有你叫做‘懦夫’和‘胆小鬼’的长辈,都为他感到伤心、震惊,和羞愧。他们内心中的伤痛远在你之上,因为他们深深知道,一个科曼多精灵、一个尊贵的科曼多贵族、一个塞塔琳家族的科曼多贵族,应该在任何时候控制自己的感情,决不背叛这个姓氏所意味的尊严和骄傲!如果他们像你说的那样做了,不啻当着祖先的面,朝这个姓氏吐吐沫,弄脏了全族人的血!”梅迪安脸色发白,眼里泪光闪闪。
“若我像你所说那般残忍,”尤地莱告诉他“我便会把那些你从不知道的塞塔琳族人事迹讲给你听,把你溺死在他们的骄傲与悲痛中。这些你奚落的长辈,至今还掌管着家族事务,只是因为你们年轻人,还丝毫不懂得何谓真正的‘责任’和‘义务’!别跟我说什么‘战争’!也别说什么‘带上魔法’!梅迪安,你还太年轻。”梅迪安放声大哭起来,老法师突然从椅子上坐起,跪倒哭泣的年轻人身边,双手像铁钳一般紧紧握着他颤抖的双肩“孩子,我知道你生气,知道你伤心,也知道你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他对着年轻战士的耳朵说“你想保护塞塔琳这名字,你为它受到侮辱而痛心疾首。是的,是的。我要你牢牢地记住,牢牢记住罗拔阿忒的蠢行,牢牢地记住这蠢行带给你的那彻骨悲伤,和烧遍全身的怒火。只有你们,才是塞塔琳家族的未来,我们的职责,只是帮助你,让你挥出的剑永不落空,让你的骄傲永不失去光泽,让你的荣誉永远不被忘记。”梅迪安惊讶地往后退。尤地莱正对着他微笑,脸上挂着晶莹剔透闪动的泪珠“记住,年轻的梅迪安,我希望能为你感到骄傲,”大法师轻声说。
接着,他抬高音量“你,和我们所有的人——”年轻的战士这才看到自己正跪在众长辈面前,而所有人的脸上,泪水纵横而下,像暴风雨一般,倾盆洒落在地。“——必须忘记这充满耻辱的一天。永远别再谈起它,把它深深藏进心底,让它被封锁在这间密室之中。我们必须重建家族的荣誉,尽快向大统领宣誓效忠。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苦药毒酒,我们都必须把它一口喝下。哪怕是要交出全部的财富,哪怕是要从此放弃家族的武装,哪怕是要让我们的年轻人放弃竞争官位的权利,甚至,哪怕看着大殿上的家臣们全被处死无论如何,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必须跟今日大殿上背叛大统领的塞塔琳们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我们必须为此感到羞愧,而不是傲慢地蔑视大统领的宣判。否则,塞塔琳家族很快就会消失,永远不能再登上荣耀的殿堂。”他站起深,并一把拉起还在发抖的梅迪安,扫视周围沉默的脸“各位能否理解这样的决定?”人们无声地点着头。
“有人反对吗?快快说出来,我好现在就宰了他,必要的话,哪怕用意念混合术抹去他的想法,我也不在乎!”他眼神恶狠狠地,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精灵。但没有一个人,甚至颤抖成小鸡一般的梅迪安,也没有说一个“不”字。
“很好,现在开始,别来烦我,只管穿上你们最好的朝服,等我回来。要是有人从这处住所走出去,从今以后就再也不是我塞塔琳家族的人!”大法师尤地莱塞塔琳再也没多说一个字,脸色严峻地迈着大步从众人面前穿过房间。
从大厅到他的魔法塔楼,中间要经过长长的走廊。仆人们看到他的眼睛,都吓得赶紧躲开。在他们身后,大厅的门静静关上。尤地莱把一只手按在上面,念了一道咒语,从塞塔琳军队里召唤出两条幽灵之龙,交错着把守住大门。
它们整晚在走廊里巡游,不准任何塞塔琳出去。但没一个人试图冲破它们的阻拦,也因为这样,两条龙一直感到十分饥饿记忆之殿池,水波重新变回清亮。大统领显得十分疲惫,朝悬在王座旁边的撒舍挥挥手“他们没一个人明白,”他声音很低,小心地擦了擦宝剑,把它挂回腰间“二十几年来,大家族愚蠢的年轻人们一直想爬上那高高的王座。可就算他们能成功,也无非是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参加就职仪式的机会而已。”他看了看伊尔玛——现在又变回了伊尔明斯特,身边站着传令官女士和纳瑟尔“很多人都能参加那道仪式,可只有一个人会被选中,他必须通过所有关于才能、头脑、内心的测试。”大统领叹了一口气“他们太年轻,也太过没有自知之明。”迷索珊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微笑浮在他脸上,可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睛看着大殿上忙活打扫战场的精灵,他们正在弄干净血迹,把尸体拖出去。
大统领朝撒舍点点头“请您现在就开始做那件事吧。”他们头上的女巫轻轻碰着科曼多的悬浮王座,使出法术。她身体颤抖,双目紧闭,紧接着,巨大的召唤声从她身体里扩散出来。
光芒从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射向大殿的墙壁、屋顶和栋梁,和弦声在殿上嗡嗡作响。
光芒越射越高,接着慢慢熄灭。科曼多所有家族的头领都来到大殿前,门口还挤着一些围观的精灵。
埃尔塔格利姆举起鞘中之剑,慢慢升到王座之前。等撒舍施法完毕,他伸过一只胳膊,扶起她,朗声道:“科曼多的公民,今天,就在这大殿之上,邪魔尽显。幸哉,邪魔未能得逞!迷索珊法师要向各位宣布,迷锁历经二十载,今日已成!为避免野心家们再度密谋,犯下更多恶事,牺牲无辜精灵之性命,在下不愿再多等一天!就在今天,落日黄昏之前,传说中的迷锁将被设置,覆盖住整座城市,一直到北角的撒满湖。等到明日正午,迷锁便将密闭锁紧,而本城的大门,届时会向所有种族开发,只要他们心中没有恶念,任何人都可自由进出我城!本地将派出特使,前往各种族之王国告知此事,包括人类、侏儒、半身人,还有矮人王国。从今以后,本国仍称科曼多,然本城,则将改名为迷斯卓诺!迷斯,是为了永远纪念迷索珊法师的贡献,而卓诺,是很久很久以前,第一位嫁给矮人为妻的精灵女士之名!”他低头看了一眼传令官女士,后者便上前一步,庄严地宣布:“传召法师上殿!愿各位于和平之中,参观迷锁之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