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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白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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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蒋一轮烧掉了信,但没有烧掉他的记忆与思念,照样在每天晚上去河边吹笛子。

    村头走过一个牵牛的人,听了这缠绵不绝的笛声,说:“这笛子,吹了也是白吹。”

    听见这笛声,做作业的桑桑或是照应鸽子的桑桑,就会做着做着,停了下来。那一刻,心思就不在他所做的事上了。桑桑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似乎十分荒诞:这件事,是他和白雀、蒋一轮三个人的事,他有推不掉的一份。

    那天,桑桑去镇上卖鸽蛋,看到了白雀与谷苇。他们正在街上走。白雀看到了桑桑,就买了半斤红菱,用荷叶捧过来,说:“桑桑,给。”

    桑桑说:“我不喜欢吃红菱。”就走开了。

    桑桑看到,蒋一轮的心情,正在一天一天地变得恶劣。

    蒋一轮总发脾气。朝老师们发脾气,朝同学们发脾气,一天到晚,气不顺的样子。平时上课,蒋一轮即使批评同学,也只是批评男同学,很少批评女同学。但就在前天,一个平素十分文静害羞的女同学,仅仅因为在他上课时,把散开了的小辫重新编着,他停住不讲了,问:“卢小梅,你在干什么呢?”卢小梅满脸通红,忘了衔在嘴里的头绳,呜呜噜噜地说:“我在梳小辫。”你说什么?站起来说。说清楚点。”蒋一轮其实并非没有听清楚。卢小梅连忙从嘴上取下了头绳,低着头说:“我在梳小辫。”“梳小辫?你是听课来了,还是梳妆来了?”“听课来了。”“那你还梳小辫?”“我的小辫散了。”“你早点干吗了?”蒋一轮说完,不再理会卢小梅,接着讲课。散了小辫的卢小梅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滴在了课本上。这时,就到了下课时间。蒋一轮说了一句“岂有此理”抓了课本与教案,就走出了教室这年春天,刚开学不几天,蒋一轮惹下了大麻烦。

    班上有个叫戚小罐的男生,一向喜欢上课时吃东西。仿佛不吃点东西,他就无法上课。各科老师都批评过他。他的理由是:“我不吃东西,脑子不好使。”就屡教不改。后来,老师们也疲了,不管他,由他吃去。他或者咬一根大黄瓜,或者吃点生花生米。最喜欢磕瓜子,磕得满地都是。这一回,他是啃一个大白薯,直啃得咔嚓咔嚓响。

    蒋一轮在戚小罐刚啃大白薯时,就盯了他一眼。

    戚小罐看到了蒋一轮的目光,就像深夜一个偷吃东西的老鼠,在被这家里的人拍着床边警告了一下后,就先静住,然后再接着吃一样,过不一会,他又将大白薯啃起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蒋一轮就停住不讲。

    戚小罐也就停住不吃。

    蒋一轮又开始讲下去。

    稍微停一停,戚小罐也接着啃起来:咔嚓咔嚓

    到了后来,蒋一轮即便是停住不讲了,啃得忘乎所以的戚小罐还在啃着:咔嚓咔嚓

    在蒋一轮冷冷的目光下,同学们都不敢吭声,教室里十分寂静,这时,就只剩下了这片清脆的咔嚓咔嚓声。

    蒋一轮终于爆发了,将课本猛地扔在讲台上,大声喝道:“戚小罐,站起来!”

    戚小罐一嘴白薯还未咽下,猛然一惊,咽在了嗓子眼里,双目圆瞪,像被人勒了脖子一样。

    “站起来,你听到没有?!”

    戚小罐稍微迟疑了一下,蒋一轮就大步跑过来,抓住戚小罐的衣肩,就将他拎了起来。

    戚小罐罚站时,一般都不怎么站得稳,像一棵根浅的玉米受着大风的吹压,东摇西晃的。

    蒋一轮不回到讲台上去,就站在那里看他摇晃,心里就起了一个农人要将这棵东摇西晃的玉米的根压扎实的念头。他先踢了一下戚小罐撇得太开的脚,然后猛地一扶戚小罐的双肩:“我看看你还摇晃不摇晃。”

    戚小罐就不摇晃了,笔直的一根立在那里。

    蒋一轮这才回到讲台上。但他仍然未接着讲课,还要再看一看这个戚小罐到底摇不摇晃了。

    戚小罐不经看,又开始摇晃了。

    蒋一轮的一双目光绝不看别处,就只看戚小罐。

    但蒋一轮的目光并不能制止戚小罐的摇晃。到了后来,戚小罐摇晃的弧度大了起来,并且不再光是左右摇晃,而变为前后左右的摇晃,仿佛这棵玉米受着八面来风。

    蒋一轮心中的火苗,就璞璞地往上窜。他又跑了过来。他并不去扶戚小罐,而是将课桌上那只已被啃得像象样的大白薯拿起来,象扔手雷一样,扔到了窗外,大白薯碰在了一棵竹子上,发出一声响,惊动了一竹林麻雀。

    戚小罐仍然止不住地晃动着,并且开始小声念叨:“我要我的白薯,我要我的白薯”

    蒋一轮不想再看到戚小罐这副让人难受的样子,说:“出去!”

    戚小罐不动。

    蒋一轮就陡然加大声音:“出去!”

    戚小罐就离开了课桌。在他往门口走时,依然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

    蒋一轮说:“什么样子!

    戚小罐都已走到门槛了,但不知为什么站住不走了。

    蒋一轮就走过来:“让你出去,你听见了没有?!”

    戚小罐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站在那里东倒西歪地摇晃着。

    孩子们就笑起来。

    蒋一轮走到了戚小罐的身后:“让你出去,你长耳朵没有?”说完,就将右手放在戚小罐的后脑勺上,推了他一把。而就在这同时,全班的同学都吃惊地看到了一个情景:戚小罐向前踉跄着走了两步,扑通跌倒在了门外的砖地上!

    孩子们都站了起来。

    蒋一轮慌张地走出去,蹲下来叫着“戚小罐!戚小罐!”

    戚小罐竟然毫无声响,死人一样。

    当蒋一轮连忙将戚小罐翻转过身来时,他顿时出了一身虚汗:戚小罐面如死灰,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完全不省人事。他几乎软瘫在了地上。

    孩子们先是发愣,紧接着纷纷离开座位,朝门口涌来。

    桑乔正在校园里巡视,见这边有情况,急忙走来:“怎么啦?怎么啦?”

    这时,蒋一轮已勉强将戚小罐抱起。一些男生过来,帮着他用双手托着戚小罐。但一个个全无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桑乔一见,大喊:“拿门板来,拿门板来,快去镇上医院!”

    一时间,油麻地小学的校园里乱糟糟一片,满校园脚步声,满校园嘈杂声,满校园惊恐的呼叫声。

    “门板来了!”“门板来了!”

    两个老师取下了桑桑家的一扇门,飞似地跑过来。

    “放上去!”“放上去!”

    “人闪开!”“人闪开!”

    戚小罐从蒋一轮的怀里,被放到了门板上。这时的戚小罐,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

    一条路在稠密的人群里迅捷地让出。放着戚小罐的门板,迅速地穿过人群,朝校外而去。后面跟了桑乔、蒋一轮和四五个男老师。

    蒋一轮双腿发软,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几次落在了后面,但还是挣扎着,追了上去。

    在地里干活的人,放下工具跑到路上,问:“怎么啦?怎么啦?”

    跟着跑到路上的孩子就回答:戚小罐没气了。”“戚小罐死过去了。”

    这里,众人都朝前看,不一会,桑乔他们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二一直到天黑,戚小罐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嘴角依然白沫不断。

    戚小罐的父亲戚昌龙,是油麻地最惹不起的人。戚家有兄弟五人,一个个都非凡人善茬。而戚小罐的母亲,当地人称黑奶奶,尤其惹不起。油麻地的人谈及戚家,只一句话:“一家子不讲理。”现在出了这一人命关天的事,那还得了吗?

    桑乔熟知戚家人的脾性*,在戚小罐送进镇上医院抢救后,把蒋一轮拉到无人处,说了一句:“你赶紧去躲起来几日。”

    蒋一轮十分紧张:“校长,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桑乔说:“现在先不谈这些,你赶快离开这里。”

    蒋一轮刚刚离开医院,戚昌龙就闻讯赶到了医院。他看了儿子一眼,竟不去管儿子,大声问:“蒋一轮在哪儿?”

    没有人敢搭茬儿。

    戚昌龙就大声喊叫:“蒋一轮在哪儿?”

    桑乔走过来:“老戚,你先安静一下。”

    桑乔在油麻地一带,属德高望重之人,戚昌龙倒也没有向他撒泼,只是说:“把蒋一轮交出来!”

    桑乔说:“如果责任在他身上,他跑也跑不掉。”

    地方上的干部来了,对戚昌龙说:‘现在是救孩子要紧。蒋老师的事,自有说法,不会对你们家没有一个公道。”

    戚小罐的母亲,就号陶大哭,将镇上的人引来了许多,一时间,把镇医院门里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二天早晨,戚昌龙见戚小罐依然不省人事,就带了几个兄弟,一路扑进油麻地校园。他们先是将校园找了个底朝上,见无蒋一轮的影子,就踢开了他的宿舍门,将他屋里狠狠糟塌了一通:将他抽屉里的几十元钱和十多斤粮票掠走,将他的几盒饼干掠走,将他的一件毛衣掠走,将一切凡是值几个钱的东西统统掠走。最后,戚昌龙看到了墙上的那支笛子。他一把将它摘下,居然说了一句:“一个流氓,整天吹笛子勾引人家女孩子!”就将笛子摔在地上,然后上去连踩了几脚,直将它踩成竹片。

    出了学校,他们又直奔蒋家庄。

    蒋一轮自然不会藏在蒋家庄。这也是桑乔给蒋一轮的一个主意:“不要藏回家。他们肯定要去找的。就藏在学校附近,反而安全。”蒋一轮藏在了细马家,这只有桑桑和他母亲知道。

    戚昌龙一行,要砸蒋一轮的家,幸亏蒋姓人家人多势众,早得了信,百十号人都一脸不客气的样子,守住了蒋家。戚昌龙一行,这才在踩倒了一片菜苗之后,骂骂咧咧地离去。

    傍晚,桑桑看见白雀总在校园外面转,好像有什么事情。

    白雀看见了桑桑,朝他招了招手。

    桑桑走到校门口。

    白雀连忙走到桑桑面前:“他还好吗?”

    桑桑点点头

    “你知道他藏在哪儿?”

    桑桑不想瞒她,点点头。

    “对他说,这些天千万不能出来。”说完将一个用手帕包的小包递给桑桑“给他。让他别着急。”

    桑桑知道,那里头包的是炒熟了的南瓜子,以往蒋一轮与白雀约会,白雀总是用手帕带来一包南瓜子。那时,桑桑也可分得一大把。桑桑接过了手帕包的瓜子。

    白雀走了。

    桑桑从手帕里掏了几颗瓜子,自己先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说:“这事就怪你。”他怕蒋一轮见了手帕和瓜子又添一番伤心,就把细马叫出来,坐在地头上,两个人连吃带糟塌,一会把瓜子全吃光了。

    天完全黑透之后,桑桑给蒋一轮送饭去,见他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回到家后,就问母亲:“还有办法帮帮他吗?”

    母亲说:“没法帮。”

    “蒋老师没有打他,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推,他就倒了。”

    “他还是推了呀。”

    “我们班坐在前面的同学还说,蒋老师的手刚碰到他的后脑勺,还没有推呢,他就朝前扑倒了。”

    “这说了又有什么用?谁会相信戚小罐是自己无缘无故地死过去的?”

    “蒋老师会怎么样?”桑桑问。

    “活不过来,蒋老师会坐牢的;就是活过来,蒋老师也要受处分的,戚家也不会作罢的。”母亲说完,叹息了一声。

    桑桑就说起他傍晚见到了白雀的事。

    母亲很生气:“她拉倒吧!不是她,蒋老师好好的,哪有这个脾气。”

    桑桑和父亲一起悄悄去看蒋一轮时,蒋一轮紧紧抓住了桑乔的手,忽然像个孩子似地哭起来:“桑校长,我完啦,我完啦”泪流满面。

    桑乔说:“别这么说。事情也许会有另外的样子。”

    蒋一轮直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完了”

    桑桑离开蒋一轮后,心里总想着他要救蒋一轮,想了种种办法,但十有八九都是胡思乱想。有时,还想得很激动,觉得自己是一个救人出困境的英雄。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还正儿八经地对父母说了。桑乔听了:“净是胡说八道!”

    桑桑就跑到操场上,坐在土台上接着想。桑桑总觉得蒋一轮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绝对与他有关。假如他一开始,就不给他们传信,他们也许就不会来往;假如他没有将那封信搞坏,白雀也许就不会去见那个谷苇一一不去见那个谷苇,也许他们就会好好的——既然是好好的,蒋老师就不会心情不好——既然不会心情不好,蒋老师就不会去计较戚小罐啃白薯。桑桑越想

    越觉得这事情与他有关。有一阵,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就是他造成的。

    “桑桑,桑桑”

    身后有人叫桑桑。他回头一看,是同学朱小鼓:“你怎么在这儿?”

    朱小鼓神情有点激动,对桑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李桐壶跟我说过,说有一天,戚小罐在他家院子里玩陀螺,玩着玩着,好好的,就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额头马上就破了,李桐壶他爸抱起戚小罐,让他赶紧去戚小罐家喊人——他家跟戚小罐家是邻居。戚小罐他爸连忙过来,抱着戚小罐回家了,样子并不特别惊慌,也没有大声嚷嚷。”

    桑桑听罢,跳起身来就往镇上跑——父亲又去医院了。到了医院,他把父亲拉了出来,将朱小鼓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桑乔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

    桑乔又去看了一眼已经有了点知觉,但面色*仍如死人的戚小罐,把医生叫到一边,小声说:“不要紧,这孩子死不了。”

    如果李桐壶对朱小鼓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那么就是说:戚小罐本就有一种晕病。无论是为了蒋一轮的解脱,还是为了油麻地小学的声誉,桑乔都必须弄清楚这一点。但现在,使桑乔感到有难处的是:这个李桐壶,半年前就退学了,跟着他作箍桶匠的父亲去了外地。李桐壶没有母亲。他父亲白天上岸箍桶,他就一人呆在船上,帮着看船。父子俩每次出门,个把两个月,才能回油麻地一趟。因此,岸上的家通常情况下都是闭锁着的。桑乔问李桐壶家的邻居是否知道李桐壶父子俩的去处,都说不准,只是说李桐壶的父亲多数时间是在县城里做箍桶生意。

    当天,桑乔就派了两个老师去了县城。这两个老师就在城边的河边转,但转到天黑,也没有看到李桐壶和他家的船,只好又回来了。

    戚小罐还在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油麻地到处传着:公安局就要来抓蒋一轮了。桑乔说没有这回事。油麻地还是一片紧张空气。传来传去,居然说公安局的人已到了镇上。

    桑桑又看到了白雀。

    “桑桑,”她神色*慌张不安地把桑桑叫到一边“让他躲远些吧。”她眼中蒙了泪水,一副内疚的样子。

    桑桑见她这样,就把朱小鼓说的话告诉了她。

    白雀眼中忽然有了一线希望:“要是这样就好了。”她还是不放心,临走前又叮嘱桑桑“让他藏好了,千万别要让戚家的人见着了。”

    桑桑班上的同学,都在担忧蒋一轮会被抓走。大家一商量,决定分头去找李桐壶。桑桑选择了最远的县城,说再好好找一遍,就要了阿恕出发了。

    桑桑临走时,向已去过县城找过李桐壶的老师问明白了他们都已找了哪些地方,到了县城之后,他们就专去找那两个老师没有找过的地方。县城周围都是水面,而县城里头还有大大小小的河流。他们不到街上去找,就沿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看,还一边时不时地大声叫一嗓子:“李桐壶—!”

    下午三点钟,桑桑和阿恕来到偏辟的城北。这里已经算不得街了。阿恕说,李桐壶家的船是不会停在这里的河边上的。桑桑也不抱希望,但还是走到了河边上。这里水面很宽,但岸边停的船很少。桑桑看了看,说:“坐一会,回家吧。”

    这里,桑桑正要坐下,阿恕叫了起来:“那不是白雀吗?”

    白雀走过来了,一副倦容,但目光里却透着兴奋。白雀听了桑桑的那番话之后,立即就去了县城。她几乎找遍了县城内外全部的河流。现在,她要告诉桑桑的是,她已经找到了李桐壶。

    “船就在那边的桥下。他们是嫌那些河水太脏,才把船停在这里的。”白雀说。

    “戚小罐在他家院子里死过去一次,他说了吗?”桑桑急切地问。

    “说了。”白雀说“他爸爸也说了。他爸爸还说,这是大事。他们正在收拾船呢,说今晚上就赶回油麻地。他们一定要出来作证。”

    三个人都很兴奋。当下,白雀出钱,到城里找了一个饭馆,请桑桑和阿恕吃足了小笼包子,然后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了油麻地。

    李桐壶父子去镇上作了证。

    戚家人不承认。镇上当即从县城医院要来了一辆救护车,将戚小罐弄到城里医院。一通检查之后,医生开出了诊断书:癫痫。并又口头作了一个补充:一种很特殊的癫痫病。此病突然发作,就是立即晕倒,不省人事,口吐白沫,严重者几天不醒。

    戚小罐醒来了,并立即像好人一样。但戚家人最后还是敲了蒋一轮三个月的工资。

    蒋一轮毕竟碰了一下戚小罐。上头考虑到影响,就将蒋一轮很快调到另一个学校去了。

    油麻地的人,就听不到河边的笛子声了。

    三不久,白雀就要跟谷苇结婚了。

    但白雀并不快活。她一边做着一个姑娘家在出嫁之前应做的活儿,一边又心不在焉地想着其它什么。她既无出嫁前的悲伤,也无出嫁前那种忽然一阵一阵涌上心头的害羞。她在做着鞋,绣着幔子呀什么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时,她会做着做着,无由地叹息一声

    遇到桑桑时,她就会问一句:“见到他了吗?”

    若是桑桑说见到过,她就会细细地问蒋一轮的情况。

    白雀还会说一句桑桑想不明白的话:“有时我想,要是我现在只有桑桑那么小的年纪就好了。”桑桑就会一路上在心里说:做一个大人,有多好!

    已到了年底。谷苇约白雀去城里买布和其它一些应由他出钱买的东西。照理,应是母亲陪女儿去买。但白雀的母亲在江南,与这个家无关,只好由白三陪着她去买。

    上午买了东西,已经很累了,白三暗想: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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