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我妈五姐妹,就像是五个娘生的,谁都跟谁不象,长相也不象,脾气也不象,天知道是怎么生的。大丫五十岁了只有桌子高,不会说成句的话,走路走不稳,得扶着墙,一两岁的小孩最喜欢打她,一打,她就喊:妈,打我。现在都五十岁了,洗澡还得让她妈帮,连拉屎都不会擦屁股,要她妈给擦,更别提干活做饭了。她妈老说,什么时候她死,就先弄点甲铵磷把大丫毒死。
至于二姨,则天天打孩子,把孩子往死里打,一点不像读过高中的人,经常揪着女儿的头发往墙上撞,还不让人扯。她女儿现在在深圳打工,落下了头痛病,痛得在地上打滚。有一次在稻田里割稻子,两个女儿吵了两句,二姨走过去就用镰刀往女儿头上一锄,头上一下砍出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女儿哇哇大哭,直喊痛,二姨就冷冷看着,还不让人包扎刀口,谁包扎就骂谁,还不让孩子哭,孩子满头是血她还要打孩子,旁人看孩子可怜,领到家里藏起来,她就坐在人家门口生气,气自己没打着孩子。她的两个女儿都落下了头痛病。又一次,大儿子带小儿子,没看住,小儿子掉水塘里,旁边人把孩子拉起来,告诉她以后当心点,结果她一脚把大儿子踢到水塘里,孩子才五岁,个子小小的,在塘里使劲扑腾,她还不让人去救,谁救骂谁,孩子差点淹死了。
我奶奶说,二姨打孩子,她丈夫就打她,往死里打,有一次把她打进苕坑里,用大石头压住洞口,死活不让她上来,她在苕坑里呆了整整一夜,回娘家也不说。二姨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回村当了妇女主任,她不同意嫁这个丈夫,结婚的晚上装傻,故意抢菜吃,抢三丸,站起来抢,嘴里说,我就是要抢菜吃,晚上入洞房也不安生,又打又闹大半夜。
这些都是听奶奶说的,我妈什么都没说过。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知道的,我妈五姐妹,只有她和四丫姨嫁在王榨。奶奶说她自己是个人精,人精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她说我妈前世是个闷葫芦,今世也仍是个闷葫芦,四丫姨又漂亮又能干,就是命中犯女人,五丫是个狐狸精转世,虽说投了人胎,但眉眼嘴全是狐狸的影子。
如果投胎转世能选择,我希望四丫姨当我妈。我喜欢她身上特有的烤红薯的甜香味。小时候她把我抱到她的床上暖被窝,她的枕头被子全是一股甜丝丝的气味。后来她搂着我,我发现这些好闻的气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我问四丫姨,你吃烤红薯了?她说没有啊。我又问那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鼻子一动一动的,吸了好几口气,她疑惑地说没有啊,我什么也没闻着。
如果四丫姨是我妈,我的脑袋里就不会长瘤子,我的瘤子可能是我妈一天到晚不讲话闷郁长成的。我得了症,四丫姨比我妈还着急,我妈都想不治了,她还要治,她说她要把王大钱的钱都花光,她就不信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