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要死,大家说,如果抓到他们,就说他们偷稻谷,把他们打趴下。大家说,都夜里八九点了他们还坐在河堤,不是想偷稻谷是想干什么。大家说,这个理由就可以打了,打他狗婆子养的!
怀着疲惫和遗憾,大家睡着了。大家睡了一夜,在早上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呜呜声,像电视里的救火车。大家说,难道着火了?难道我们马连店也一日千里有了救火车?
大家纷纷起床,却看到了警车。
警车停在河堤上,一个铁家伙,还呜呜叫了几下子。像母猪叫,像牛叫,像公山羊叫,又都不像,真是一个牛日猪下的东西。大铁玩意儿,趴在我们的河堤上,就让它死在那儿吧,这狗婆子逼养的。
警车来要抓人,大眼躲到了柴堆里,细胖躲到了粪炕里。
二皮叔没有躲,就被抓到了警车里。
此外警车还要顺便抓赌。十多个人正在二皮叔家打麻将,马连店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好几个,挺着胸,进了门。他们把住了四张桌子,喊道:打麻将的留下,围观的出去!边喊边推边赶,像赶猪一样,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赶完了猪赶狗,赶完了狗赶鸡。鸡鸭猪狗赶完了,叭嗒一声拴了门。
顿时,二皮叔的屋子成了孤岛,王榨的群众组成了大海。呼啦啦,大海涌来又涌去,堵住了孤岛的门口,大海说:不要脸,来搜别人的钱,这些龟儿子,发瘟的,狗婆子日的!缺钱花了让你娘卖逼去,把你老婆卖了,把你女儿卖了!
海水一浪高过一浪,浪锋之上,举起了二皮婶。
二皮婶是个胆小的女人,她又瘦又小,脸上皱巴巴的,还没有一头母猪好看。但是,海水把她举到了浪尖上,海水的声浪,从她的鼻子眼睛直灌进去,大海说:踹门!踹门!踹门!
大海说:拿脚踹啊!把脚举起来!
浪头拥着二皮婶的身子,浪尾抬着她的屁股,浪又七手八脚地伸出许多手来,浪说,这是你家的门,你就使最大的劲踹吧。一二三,二皮婶狠命一脚,门轰的一下踹开了。
如同天上打了一个大雷,击中了我二皮婶,她立时变了一个人。一根草变成了一棵树,一朵棉花变成了一个玉米棒子,一只鸡变成了一头狼。一个女人成为了一位泼皮大师。
门一踹开,大海涌了进去。派出所的人正在搜打牌的人身上的钱,东一堆西一堆的正放在桌子上,二皮婶跳上去,一勾手,就把钱卷光了。一片嘴巴喝采,一片脚丫掩护,脚丫让开了一道缝,二皮婶像水一样消失在大海里。公家人的气噌噌往脑门上顶,却又听到了叫骂声,骂了他们本人,又骂他们的娘儿子老婆。
公家人忍无可忍,决定给一点厉害王榨看看。他们把武器从宝葫芦里放了出来,袖口一抖,传票像一把剑,闪闪发光,他们举着传票说,签字吧,每人罚款二百元。
二皮婶,捣蛋的女大师,从天而降,或者,从隐身的大海里呼的跳出来,一把夺过传票,三下两下,噌噌的就撕了。众声又喝彩:打得好啊打得好,打得鬼子无处逃。这是一首过去年代的歌,群众歌曲比赛的时候全村人都会唱,但谁是鬼子?难道是公家人吗?
众声在合唱,河水哗哗流,河里正好有满满一河水,河是干渠,夏天放水最满。河水看到河堤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花花绿绿,边看边骂,有人把担柴的冲担往地上一扎,说,推他狗娘养的。河水问:你们要干什么?众人说:把狗娘养的警车推进河!
二皮婶坐进了车里,不让公家人走。公家人说,下来,她说,我死也不下来。
人自为战,各打各的,一派混乱。混乱之中组织终于来了,组织就是禾三叔,禾三叔侧身从警车里一把拽下二皮婶,他对公家人说,你们快走吧!公家人坐上车,连屁都顾不上放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