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从嘴里吐出一大团烟幕,站起身,朝他妈伸出一只手央求说:“妈,给我几块钱,我出去买包烟,顺便摸会牌儿。”
陈妈嗔怪道:“你能不能长点出息,不去赌啊!”
大头一笑,说:“我那点玩意儿,叫赌啊?我那是消磨时间……妈,您忘啦,上回我赢了五十块钱,还给您买了张戏票,买回来两条鱼儿。”
“妈倒欠下你的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能永远欠妈的。人们不是常说‘儿子是家里的讨债鬼’吗?”
陈妈掏出十元钱来,递给儿子叮嘱说:“记住:别闯祸儿,早点回来,啊!”
大头学起京剧里的腔调,抱着拳拉了一句长腔:“谢谢妈。”随即右手摁着残腿的膝盖踮踮地出去了。
陈伯望着儿子遁去的背影,愤愤地把满满一小酒盅的酒水一股脑儿全灌进嘴里去,拿眼瞪了一下老伴,嗔怒道:“你好好瞅瞅,大头都让你宠成什么样儿了?”
“我这叫宠他啊?”陈妈顶了起来:“打他三岁上发高烧,让个混帐护士打错了针,打残了一条腿儿。现如今又赶上这气候,好人有的都下岗了,他一个残腿儿更找不到工作了。眼瞅着他哥都工作好几年了,马上都要有孩子了,他心里能不憋屈吗?我活着,多给他一点关爱,我蹬腿以后,他就没这个福气了。他能从我这里多领受一点关爱,我死了也会觉得欠他少些的。”说到伤心处,陈妈用衣袖拭了拭已经溢出些泪花来的眼睑。
陈伯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那你也不能这么溺爱他吧?”
“什么这能那不能的。”陈妈声音更大地吼起来:“有本事你找一份能挣钱的好活儿让大头干去。”
“我又不是没给他找过。”
“你那叫活儿呀?整天坐在白铁铺子里敲敲打打的,学了半年多,一分钱没挣回来,连啥还都没学会。”
“那怨他笨。别人都坚持下来了,就他打了退堂鼓。隔壁胡同里的刘三不是干的挺好吗?每月都挣柒佰多块哩!”
“我们娃儿吃不了那苦,那不是我们娃儿干的活儿。”
“那不就结了吗?你还跟我抬个什么杠,绊个什么嘴儿?”陈伯欲往空着的小酒盅里再斟些酒,被陈妈一把夺过去:“你整天吃现成的、喝现成的,家务事,你一点都不沾边,动不动还来劲儿拿话死噎我。我算是受够了。从今往后我也懒得伺候你了。有本事你自个儿买、自个儿烧去……我可告诉你噢,这天都黑下来了,我该捡碗拾筷子了。你看哪家没拾掇完呀?每天都是我摸黑收拾的最晚儿。”陈妈说着话,很不客气地动手收拾起桌上的碗盘来。
“好了,好了。不喝了,不喝了。”陈伯败阵似的摆摆手,然后央求道:“给我来碗饭,总行吧。”
“我那么爱伺候你呀,自个盛去。”陈妈甩手走出来,跨进对门曾姥姥的屋子里。
万盏灯火把忙碌的海港装点得格外亮丽。
“海弋”号已经在码头顺利办理完交接。
海员们换上便装,提着东西陆续涌出船舱走到了甲板上。跟等在那里作最后交接的船长肖正春、政委王戎一一道别。
肖正春挺着瘦俏的身躯,挥动着手臂在叮嘱大家:“都走好儿,回家都好生歇着,和夫人们好好团聚团聚。有孩子的,别忘了领他们出去好好玩玩,补偿一下。”然后和身旁比他壮硕的政委王戎一起,目送着全船的海员踏上驳船,走上钢架式向岸上延伸而去的浮桥甬道,消失在繁华的夜色中。
前来办理最后交接的总监理,迈着硬朗结实的大步子,微笑着走过来说:“肖船长,这趟辛苦啦。水手们都交接完了,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说着话,已将手中的交接本慎重其事地打开,递过来。
肖正春麻利地用笔在那本厚厚的交接本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合起来双手递给还给总监理。
总监理将一个公用的牛皮纸大信封交给了肖正春。“这是工会黄主席托我带过来的钱,说是给彭涛的遗属张杏菊发下来的生活补助费。麻烦你给她捎过去。”
肖正春说了声“谢谢”。接过那个牛皮纸的大信封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王戎调侃起来说:“老肖,你这个徒弟小黄倒是很随你的性格:办事干练、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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