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杀价的王道

它们应急倒是不错的办法。里德想了想，便也点头答应。

    送走里德后，索尔将手里的报告又看了一遍，不禁陷入沉思。兽人进攻断剑峡要塞，以及巴姆克的蜥蜴人叛乱，两者在时间上几乎是一先一后。

    从表面看，这两件事似乎完全不相干。但若深一层想的话，就能发现，这两件事所导致的后果，都是针对迪拿尔。

    无论是断剑峡要塞被围攻，还是蜥蜴人的叛乱，都会削弱迪拿尔在这场战争中的力量，如果说两者没有联系，打死索尔也不相信。

    那么，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呢？

    就在这时，索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在巴姆克时，斐利诺说过的那句神秘莫测的话：“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是他！索尔几乎立刻就肯定了，在背后搞鬼的，一定是斐利诺！虽然在巴姆克的较量中失败了，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罢休。

    真狠啊！兽人和蜥蜴人的异动完全击中了迪拿尔的软肋，一个直接威胁到王都，另一个则断了迪拿尔的强援，斐利诺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索尔在巴姆克取得的成果，还反过来将了一军。

    不过斐利诺显然也没想到，在他反击的同时，索尔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冰冻高原之行只要顺利，就能让兽人老实下来。

    不过索尔的影响力还达不到巴姆克，蜥蜴人一事他就无能为力。这样看来，一来一往之下，两人居然堪堪打个平手。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走着瞧！”想到这里，索尔狠狠一捏拳头。

    随着影响力逐渐扩大，以及领地的发展，索尔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贫弱的小领主了。虽然还没有主导整场战争的能力，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作用。

    蜥蜴人叛乱一事显然影响很大，没多久，随同武器物资从杜斯克来洛维尔的那些官员们也匆匆找上门来。

    这些天他们留在洛维尔，被好吃好喝的招待，过得很惬意，但现在当然坐不住了。

    在一番吵嚷之后，索尔做出明天就出发的承诺，一干人这才满意的散去。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凑齐所有运输工具的队伍，终于踏上前往冰冻高原的路程。

    洁西卡没有跟去，而是留在洛维尔主持大局，索尔甚至连克雷斯和领地守备队也没带，随行保护由王都的骑士团负责，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除了国王送给野蛮人的武器和物资等，里德的商队也夹杂在其间，随着洛维尔和野蛮人的贸易逐渐扩大，目前洛维尔向冰冻高原输送的物资，已经由单一发展到多样。

    除了铁器、药品、生活物资以外，最近还增加了煤。

    这种能持续燃烧，长时间发热的黑色石头，深受在冰天雪地里居住的野蛮人的喜爱，目前正隐隐有成为双方间主要贸易品的趋势。

    经过数天的艰难跋涉，这支前所未有的庞大队伍终于翻过威德尼山脉，进入冰冻高原境内。

    望着眼前的茫茫雪原，从王都而来的官员和骑士们无不惊叹万分。

    索尔曾建议穿着一身铁龟壳的骑士们脱下全身甲，但遭到对方严词拒绝，很显然，即便是在这种荒僻的地方，皇家骑士团也不愿丧失自己的威严。

    不过，在茫茫雪海中过了一夜后，所有的骑士都自动脱下了铠甲，换上索尔准备的棉衣。没办法，穿着冰凉的铁壳挨了一晚上的冻，第二天根本没几个人能凭自己的力量活动关节。

    队伍还是照以前的老规矩，先前往白熊部落休整，顺便将运载的马匹换成披毛兽。

    一行人的到来受到族长杰拉姆的热烈欢迎，野蛮人们对索尔他们携带的那些独轮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东西虽然难以在雪地里用，但在部落内部运送东西却非常方便。

    考虑到回去后也用不上了，索尔慷慨的将所有独轮车赠送给杰拉姆，并从运送的物资里分出一批武器相赠。

    这下可把杰拉姆乐翻了，立刻调集整个部落的披毛兽，免费提供给索尔使用。

    在白熊部落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众人继续上路。将马车换成披毛兽拉拽的雪橇后，他们的速度加快不少，几天后就到达了雪原城。

    由于有索尔提供的优质钢制作的工具，雪原城的建造速度大大加快，目前山顶外侧的主体围墙已接近完成，附近部落有很多人开始陆续迁入城中，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携家带眷的野蛮人往城市前进。

    当他们站在雪山下，仰望着山顶的城市时，所有王都来的人都不由自主张大了嘴。

    在这些人眼中，冰冻高原的原住民都是一群没开化的野人，在白熊部落休整的那晚，吃着简陋的食物，住着原始的帐篷，更坚定了他们这个想法。

    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怀疑，靠这些原始的野人，能够阻止兽人吗？

    然而，这一刻当他们站在山下时，眼前所见与心中所想形成的巨大反差，让每一个人都震惊了。

    雪原城也许还很简陋，也没有杜斯克宏伟，然而在茫茫一片，空无一物的雪原之中，高耸的山顶猛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城市，给人的震撼是非常巨大的。

    另外，山道上那些扛着粗大的圆木，来来往往的野蛮人高大的身材，让人觉得恐怖的力量，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想象，由这样一群人组成的军队，将会有怎样可怕的战斗力。

    看着他们惊愕的样子，索尔暗暗好笑，伸手撞了一旁的官员，他问道：“可以上去了吗？”

    一下子惊醒过来，那名官员忙道：“啊，好，可以走了。”

    一行人开始往山上爬去，早已得到消息的伊尔凡亲自等候在城门口。当看到比以往庞大得多的队伍，以及那些穿着迪拿尔官服的陌生面孔，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索尔大人，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出现在雪原城。”伊尔凡热情的迎了上去，给索尔一个野蛮人特有的熊抱。

    随后，他的目光望向那些官员：“这些朋友是”

    “哦，他们是我的国王派来的官员，这次将有些事和你们商谈。”索尔将官员一一介绍给伊尔凡。

    尽管从骨子里仍然瞧不起野蛮人，但在伊尔凡气势的压迫下，官员们都乖乖接受了他热情的搂抱，当然心里的腹诽是少不了的了。

    进城时，索尔故意让人将几口装着武器的箱子推落地面，看着砸破的木箱里掉出的寒光闪闪的双手剑、巨大的战锤等物，围观的野蛮人无不发出惊叹。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心领神会的伊尔凡吩咐人将各种物资送往仓库，自己则领着索尔一行到了市政厅。

    看得出他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测，坐定以后，伊尔凡就开门见山地道：“不知我们有什么可以为尊贵的迪拿尔国王陛下效劳的呢？”

    由于这次商谈是以索尔为主，随行的官员都示意由他来说。事实上，自持身分的他们，也不愿和这些野人讨价还价。

    索尔也乐得轻松，他和伊尔凡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都好讲。由这些一无是处的家伙出马，谁知道会谈成什么样子？

    想了一下，索尔便道：“目前迪拿尔和鲁林间的战争，想必族长也有耳闻吧？”

    伊尔凡点点头：“我曾听里德提起过，容我直言，贵国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他的话立刻引来官员们一阵议论声，真是粗鲁的野蛮人，这话实在是太无礼了。

    懒得理那些家伙，索尔道：“你说得没错，事实上，我们的状况岂只不太好，应该说正面临着很大的危机。”

    这话更是让官员们惊愕万分，有这么谈判的吗？竟然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

    索尔的坦诚让伊尔凡很满意，他问道：“那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索尔知道跟直率的野蛮人谈判不用拐弯抹角，他干脆地道：“最近兽人进攻断剑峡要塞，威胁我们的北部边境。国王派我来，是希望你们能出手相助，迫使兽人退兵。”

    伊尔凡眉头微微皱起：“您是说，让我们攻击兽人？”

    索尔点头道：“就是这样。”

    伊尔凡沉默了，以索尔对他们的恩惠，应该说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野蛮人都不应该拒绝。但这件事毕竟关系整个野蛮人部落的安危，不由得他不仔细考虑。

    好半晌，伊尔凡才迟疑地道：“您也知道，目前雪原城的建设正在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趁着兽人从内战脱身以前将城建好，否则建国的梦想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实现。”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这是索尔大人您的请求，我们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要不是您，就没有今天的雪原城。只是能不能多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城市的防御设施大致建好以后”

    看得出，伊尔凡是真心的为难，虽然索尔提出了一个很可能让野蛮人走向覆灭的请求，他也没有完全将话说死，与那些所谓的文明人相比，这些淳朴的野蛮人更加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

    虽然伊尔凡没有立刻答应，索尔却没有怪他，因为这毕竟是关系所有野蛮人的事，要是伊尔凡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那只能证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官员就急急地道：“不行，必须马上出兵，你们可以等，断剑峡要塞却不能等了。”

    他的话立刻引来一众官员的附和，显然在他们眼里，野蛮人根本不是对等的谈判对象，这些傻大个只要无条件答应请求就是了。

    真是些麻烦的家伙索尔用起学自洁西卡的招数，双目一凛，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缓缓瞪视一圈。

    他毕竟是这次谈判的领导者，又是爵位最大的侯爵，一众官员立刻乖乖闭嘴。

    索尔这才对伊尔凡道：“族长不必担心，你们根本不用和兽人真的打起来。经过内乱的消耗，兽人已经元气大伤，现在他们主要的军队都在断剑峡附近，国内空虚，所以你们只要大军压境作作姿态，他们就会自动撤走了。”

    接着，他又道：“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们迪拿尔将提供你们一切战争所需的物资，而且今后还将继续提供资助。这是首批物资的目录。”

    索尔说着递过一张清单，伊尔凡接过看了看，光是那大批的武器就让他颇为心动。

    冰冻高原物资缺乏，尤其缺少药品和精良的武器，加上建城后需要大笔资金，如果能持续得到迪拿尔的资助，他们就不会有物资匮乏之虞了。

    想到这里，伊尔凡大感心动。如果只是做做样子就能达到目的的话，既能得到迪拿尔的援助物资，又还了索尔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毕竟事关重大，伊尔凡考虑了一下，犹豫道：“但如果兽人不顾一切，真的开始攻击我们，怎么办？”

    索尔摆摆手道：“这种可能性很低，兽人之所以会攻击断剑峡要塞，其实是看上了要塞后面的富饶王都。冰冻高原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片蛮荒之地，在这个时候损耗兵力进攻，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另外，别忘了叛乱的维罗纳仍在虎视眈眈，我不信现在的兽人王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说着，他微微一笑：“就算真的打起来，有了雪原城，兽人还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在冰冻高原纵横吗？有了我们源源不绝提供的物资，你们只要稳守雪原城，兽人最后就只剩困死、饿死、冻死，最后败退一条路。”

    他的话让伊尔凡眼前一亮，雪原城牢牢矗立于冰冻高原中心，今后兽人若要进出此处，就绝对无法绕开这颗钉子。

    对完全不适应冰原气候的他们来说，只要攻不下雪原城，他们一旦深入冰冻高原的中心，就有可能面临后路被截，补给中断的危险，最后只剩败亡一途。

    如果能趁此机会给骄横的兽人一个教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不仅能让兽人有所忌惮，也能让分散于雪原上的各个野蛮人部落大为凝聚，这对一直拥有建国梦想的伊尔凡来说，绝对是一个良好的机会。

    看到伊尔凡的神情，索尔知道是使出大绝招的时候了。

    索尔缓缓地道：“另外为了感谢各位的协助，我们的国王将以向邻国求援的名义，向你们寻求帮助。这是罗贝尔陛下写给你们的正式文书，请过目。”

    如果说那些物资条件只是让伊尔凡心动的话，那么索尔的这番话就彻底让他激动万分了，用颤抖的手接过罗贝尔的文书，他不能置信地道：“索尔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索尔严肃地点点头：“这是事关两国尊严的大事，我不敢说谎。”

    听到索尔已经开始用“两国”来称呼彼此，旁边的一种官员无不脸色难看，然而这早已是罗贝尔答应过的事，尽管万般不愿，他们也只能一言不发。

    索尔这么说，不啻等于迪拿尔已经承认，冰冻高原的各部落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对野蛮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分罗贝尔以邻国名义所写的求援信，可以说是野蛮人建国的“官方档案”

    今后如果有人敢对此提出质疑，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拿出文书，看到没有？连历史悠久的迪拿尔王国都承认我们是一个国家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和单方面宣布自己建国，却得不到其它国家的承认相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正如索尔向罗贝尔保证的那样，这个条件才是真正的击中了野蛮人的软肋。

    这也无怪伊尔凡为什么会激动到浑身发抖了，索尔适时的道：“等迪拿尔赢得这场战争后，我们两国就可以开始互派使节，以及进行贸易往来。我想，在你们的建国典礼上，国王陛下也不会吝啬派出一些贵族前来参加的。”

    这就是索尔在胡夸海口了，不过真到那个时候，出于国家的尊严考虑，罗贝尔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况且，正如洁西卡所言，野蛮人一旦建国，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文化，都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会依附于迪拿尔，对罗贝尔来说，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番话终于彻底把伊尔凡打动。将手里的文书看了又看，他珍而重之的将其揣入怀中，随后对索尔伸出手：“请放心，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兽人不再滋扰贵国边境。”

    “多谢。”索尔立刻和他伸手相握。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伊尔凡压低声音道：“不，应该是我们多谢您，索尔大人对冰冻高原的恩惠，我们永远也无法偿还。”

    知道伊尔凡已经猜出自己在这件事中所用的心了，索尔因此由衷地笑了。